俸迎塞了一块筒骨进嘴里,漫不经心地道:“握赖奏事招他的啊(我来就是找他的啊)。”
宫绛黑着脸把他嘴里的筒骨扯出来:“认真点说话。”
“噢,”俸迎没当回事,叼起筒骨,把骨髓吮得啧啧响,“我听朋友说在这里做模特,我想找他,可是爸爸妈妈不同意我出门,我就自己偷跑出来了。”
“做模特?”宫绛兴致来了,“他叫什么名字?”
“干嘛啊?”俸迎戒备起来,“小绛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我朋友?”
“他,”宫绛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可能是我认识的人,我想见他一面。”其实他就是想看看那个小男孩的近况,不知他这些年是否有受到阴影影响,过得好不好。
“告诉你也没用啊,我都找不到他。”
“你先说他的名字好么?”
俸迎嘎吱嘎吱咀嚼脆骨,丢开啃得一点不剩的筒骨,又继续埋头奋战下一个筒骨,半天才干巴巴地挤出三个字:“上官均天。”
上官均天?宫绛嘴角一抽,这么玛丽苏的名字连台言都不敢起,现实真会有这号人物?他的大脑立刻对已知的模特人名进行筛选过滤,可是绞尽脑汁也没找出头绪:“这模特名字很陌生。”
“所以说,你找他也没用。”俸迎唆完筒骨,擦了擦手,“我来这里就是想做模特,说不定跟他混同个圈子就能碰到他了。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好想见他,可是你就是不给我进圈,好苦恼啊。”
宫绛一口饭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怎么听着这么不是滋味?好像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应该要捧着一颗歉疚又真诚的心道歉才对。“我阻止你进圈也是为你好,你如果执意要进,我也管不着你吧?”
“哈?我在这里吃你的用你的,你当然管得着我啊。”俸迎说得有条有理,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宫绛纳闷地扶额:“是是是我错了,我应该先过问你的想法。”
“那小绛要怎么补偿我?”
“……我阻止你进圈,也没对你造成什么大损失吧?”
“有啊,”俸迎掰着手指数,“你不让我进,我就很烦躁和伤心,接着就郁结于心,造成胸闷、心慌,积累久了就会倒下,然后进医院,最后花大钱看病,啊,好麻烦。”
“……”宫绛一脸黑线,“那你希望我怎么补偿你?”
俸迎叼起另一块筒骨,心不在焉地道:“简单啊,小绛做我的专属经纪人就好了。”
专属经纪人,就是指带他一人,不会再带别人,这意味着他就是宫绛的金主,宫绛要好好对他,以他为中心。
宫绛犹豫了很久,答应了。
俸迎对他来说,已不是合租室友那么简单,而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或许还能更深入一层地称之为“家人”。
俸迎曾说过,他在父母眼里,不是人,而是一具不容许反抗和自我思想的傀儡,他必须要不遗余力完成父母布置的残酷任务,比如学外语学乐器,然后将自己收拾得体体面面,在公众场合,做个父母显摆的好摆设。
“这样的家人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啊?”俸迎单纯的脸上,写满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与心酸。
宫绛因这句话与俸迎产生了共鸣,一个穷小子,一个富小子,贫富没有造成差距,反而形成不可磨灭的羁绊。
他们是同一类人,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俸迎总把宫绛是家人的话挂在嘴边,不是开玩笑,而是在他单纯的世界里,对他好,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人,才是家人。
于是宫绛的一碗面、一张床、一句不许他踏入时尚圈沼泽的话语,戳中他心目中最柔软处,软化得一塌糊涂。
宫绛呢,他从小未得到过爱,家人嫌弃,小弟畏惧,仅有的关怀来自于他过世的爷爷,而后便伤痕累累地在社会里摸爬滚打,直到俸迎出现,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一缕那么灿烂的阳光,那么明媚的晴天。他始终不能忘记那个雨天,悄然走进他心里的白伞,是俸迎将他碎成渣滓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然后送他一个温暖的怀抱,带他远离那片黑暗。
“家人”曾经是陌生的词汇,因为俸迎的到来,而被赋予了熟悉的含义。
既然两人是家人,那么在一起工作又有什么不可以?
宫绛把自己私藏的时尚杂志和资料全部送给了俸迎,要求他必须在入行前熟悉每一个二线以上的品牌商品、风格、特色以及对模特的喜好,并从中找出自己适合的风格。
“有的模特气质多变,可适合不同风格不同场合,但我希望你能固定风格,将这个风格塑造成只有你才能展现的风格,然后闯出名堂。”宫绛言之凿凿,“找客户的事情由我来做,你要做的就是提高你自己。首先,先从塑型开始。你身高187,体重135,”笔尾敲了敲笔记本,宫绛苦恼地拍拍额头,“身高没达到国际男模标准,短期内你最少给我长一厘米,但注意别长多了,标准是188到190,体重太轻,起码要140,从今天起给我吃营养餐增重,然后跟我一起锻炼增肌。以上,有没有问题?”
“没有。”俸迎乖乖摇头,“小绛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好。”宫绛阖上笔记本,“给你半年时间,这半年我不工作,专心陪你练习,要是半年还不到要求,我就不管你了。”模特入行,公司给的培训时间一般只有两到三个月,他给半年已经是很宽容了,他希望时间充裕一些,不要压迫得太紧,然而俸迎却不领情。
作者有话要说:
俸迎:“听说我要踏上超模的辉煌人生路了诶,掌声在哪里啊?”
第16章 第十六章
“半年那么久啊?”俸迎不乐意,“你半年没工作,会生锈的,要是吃空你存款怎么办?我不要你为了我饿肚子,给我一个月时间就好了。”
宫绛瞠目结舌:“一个月?你当自己是大神么,我当初培训就用了两个月,还是算同行里较快的了。”
“那我更要比你快才行了,”俸迎认真地道,“你那时候衣食无忧,我不一样啊,我的打工费只够付房租,吃穿用度都是你出的钱,要是我再不快点工作赚钱,我就会很不安心的。”
宫绛涌到喉头的话登时销声匿迹,俸迎的出身没让他成为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反而磨练出比同龄人更成熟的处世之道。
宫绛感慨地拍了拍俸迎肩头:“好,就一个月,约好了。”
“拉钩钩。”俸迎伸出小指,殷切的目光仿佛期待带人捡回去的猫崽子,幽深得似乎沉淀了什么深情厚谊。
——“大哥哥,拉钩钩,说好了,长大后我来保护你。”
记忆里的声音又在耳边川流,宫绛仿佛透过记忆,看到了那个至今仍未见面的小男孩,他慢慢地伸出小指,勾住俸迎的。
这一刻,勾住的不仅是承诺,还有心。
宫绛开始对俸迎进行魔鬼训练,形体、台步、增高增肌,只要他想得到的、亲历过的训练都像倒豆子一样倒到俸迎身上,他还特意为俸迎制订营养餐,亲自下厨。他的生活就是家、菜市场、楼下空地,三点一线,除了与俸迎一起锻炼外,其他时间都是在履行教练的监督、助理的护理职责,俸迎休息时就帮他按摩松骨。到周末,宫绛就会让俸迎自己练,他则去品牌招聘会,收集资源,多接触品牌商,扩大客户源。
俸迎占了天赋的便宜,学什么都学得快,领悟力一流,大半个月,就已掌握了模特表现力和精气神散发的要点,最后一周就是用来扎稳基础了。
他和宫绛商量后,找到了合适的风格,并在多次实践中,加以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