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三昧不能够给他任何的希望,悄悄去看他,也只是单方面希望他没了自己也能够过得好。
然而,在季三昧悄悄联系上烛阴,准备将飘摇动荡、互相攻讦的泷冈现状告知于烛阴时,他失去了向小园的踪迹。
发觉到这一点时,季三昧还紧张了一把。
……这说明自己设下的灵印被人发现并抹掉了。
有匿名信事件作为前车之鉴,季三昧也摸不透向小园是不是故意消失,悄悄在暗地里筹划着什么。
但是过了几日光景,季三昧发现自己恐怕是多想了。
如若向小园当真发现自己在他身上打的灵印,照他的性格,该是欣喜若狂地找回来,逼问自己爱不爱他才是。
尽管安心了几分,季三昧终究还是摆脱不了谨慎的性子,延宕了数月,才设法与烛阴取得了联系。
泷冈内部早已朽烂成渣,各世家以卢家为首,争权夺利,卢氏长子在季三昧的牵线搭桥下,与卢氏宿敌李氏之子结为至交,致使卢家云和长子父子决裂,各家趁机纷纷下水,挑拨离间,彼此安插探子,想要分上一杯羹,甚至抢夺泷冈第一世家的名号。
季三昧受令,肃清在其中斡旋,看似替卢家铲除探子,实则却以铁腕手段,引起各家不满,认为他是受卢家云指使,认定卢家云手段酷烈,不似修仙之人。
因此,内斗愈烈,渐渐乱成了一锅粥。
三月之后,烛阴举大军来袭,将这一锅粥彻底掀翻。
在那之后,季三昧再没瞧见过向小园。
向小园倒是当真兑现了他的诺言:直到季三昧死,他都没有在季三昧面前出现过。
……
季三昧从昏睡里抢了一点意识回来时,第一感觉就是,操。
他稚嫩的身体还是承受不住太过霸道的咒术,浑身酸痛得活似一台年久失修的破攻城器械,被一堆糙军爷们七手八脚地拆开又草草拼好,有多糟心不言而喻。
他的眼皮沉重得很,一道道声音在耳边飘过来又飘过去,逗猫的饵食似的,诱着季三昧去听,可他真的竖起耳朵来,却又什么都听不真切。
他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他的沈兄,就挣扎着想要起来。
长安正抱着床柱,担心地看向季三昧,瞧见季三昧眼皮动了一下,不由得欢喜,轻声叫:“小师弟,小师弟?”
季三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长安师兄?”
长安的头发瞬间卷了起来:“是,是我!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他郑重其事地比起了四个指头:“足足四个半时辰。”
季三昧:“……”那不就是睡了一觉吗。
他想要用灌了铅的胳膊把自己灌了铅的身体抬起来,抬到一半,沈伐石就回来了。
季三昧注意到,进来的人瞳色赤深,脸色苍白,一张脸上全无平日里似冷实热的柔情,左脸写着此人有病,右脸写着惹我试试,脑门上则是浓墨重彩的横批,干死拉倒。
季三昧想,这个样子的沈兄太他妈可爱了。
沈伐石脸色极差:“……长安,我叫你在外面守着,谁让你进来的。”
长安抱紧了床柱,公然违抗师命:“我不,我要看小师弟。”说着,他又兴高采烈地邀功,“师父,你瞧,我一进来看小师弟,小师弟就醒啦!”
沈伐石:“……”
季三昧冷眼旁观,发现沈伐石脸上缭绕的酸气可以让他就着多吃下两碗饭。
沈伐石说:“出去。”
长安难过地哦了一声,拉了拉季三昧的小手,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沈伐石立刻将门关得密不透风。
他走到季三昧床前,搂住了季三昧,二话不说就亲了上来。
季三昧就是喜欢发疯的沈伐石这种不要怂就是干的性子,但他身子着实是伤得厉害,被沈伐石一抱,骨头就嘎吱嘎吱直响,痛得很。
季三昧:“唔……沈兄轻些……”
沈伐石闻言,果然抱得更紧了,季三昧疼得头晕想吐,但是也被亲得挺享受的,就软在沈伐石怀里,任他动作。
但是,他脑中却突兀地响起了个恼怒至极的青年声音:“住手!你放开他!”
季三昧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他在噪音袭扰下,晕乎乎地猜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小园?”
……咒术是向小园设法下给自己的,他借机把一缕灵识寄予解咒的符文之中,与自己的灵识接通,也不是什么难事。
发疯的沈伐石脸色一凛:“他在哪里?”
季三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沈伐石攥住了他细弱的双腕,把他拉到自己怀里,目光刺得季三昧浑身发冷:“他能听见你吗?”
饶是季三昧很喜欢发疯的沈兄,也被他盯得打了一个哆嗦:“沈兄……”
“你没有忘了那个向小园,却不记得我们两个过去的事情?”
沈伐石把季三昧往自己怀里一拽,严厉质问:“季三昧,我问你,你到底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装傻?”
季三昧愣了:“我们过去……什么?”
沈伐石怒声道:“怎么可能那么巧!你偏偏忘掉了那一天?”
季三昧想,那真是不好意思,按照自己的死亡时间推算,自己起码忘了好几百天里发生的事情。
他往沈伐石怀里迎了迎,诱导着他问:“那一天我们做了什么?”
沈伐石的脸可疑地红了一红,不说话了,只亲着季三昧的侧脸,闷闷地不说话。
哦豁,发疯的沈兄也可以这么纯情,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