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事情越来越多, 最初计划时候自以为把困难都想清楚了,真做起来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余笑的话说的真心实意,一开始想得那个女性职业培训中心只不过是她看见了那些女人的现状之后想要做点事情,婚姻的失败和这些年经历的挫折让她能够对她们的困境感同身受, 让她怀着某种稚嫩的希望想要去做些什么。
但是, 随着事情的不断发展,那个职业培训中心已经成了她必须要去完成的事业。
回来的飞机上,余笑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个职业中心不是她要为别人做的一件事,而是她自己的前程所系、利益所牵、信念所在,那是她的东西。
说起一个项目的具体流程, 褚年的头微微抬起了一点儿,这可是他擅长的方面了:
“就你这样,真正才工作了多久?如果不是借了我的皮子,你连现在的顺利都不可能有。再说了, 就你的脑子, 要是什么都让你想明白了, 那多少干了多年市场的不得跳楼?”
余笑对这个话表示认可, 她在工作的时候明显发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不够过硬, 工作弹性也不够,至于经验的缺乏那更是逼着她熬夜学习的短板。
“所以我打算之后一段时间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至少在这个项目彻底落实之前,我们基本不可能换回来。”
“为什么?”
“我忙,没时间,我也不放心现在换回来,把这个项目交给你。”
褚年很轻蔑地“嘁”了一声:“说到底你就是不想换回来。”
“我说我想换回来,那就是真的想,我需要骗你么?褚年,就你现在的状态,我要是不想换根本不需要骗你。”
抽出一把椅子坐在客厅里,余笑看着褚年。
她的变化真的很大。
短短的时间里,褚年清晰地感受到了余笑与之前的不同,不仅仅是把本属于他的皮子晒黑了。
她变得自信,不仅仅是因为成了“褚年”占尽优势自信,而是她的脑子清楚了。
理智才会让人刚好自信又恰好谦卑。
同时,褚年也察觉到余笑看自己的眼神不再从前那样藏着恨,好像一些东西确实被她给扔掉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余笑,没人会喜欢一个占尽优势又会理智思考的谈判对手。
“好呀。”褚年说,“换回来没问题,先换回来我们再谈别的。”
余笑的嘴角挂着轻轻的弧度,透过她再熟悉不过的皮囊,她也能看到自己的丈夫。
七年来,他嘴里喊过“宝贝”,喊过“笑笑”,喊过“老婆”,现在他什么都不喊了,余笑觉得他终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真正的人了,就像他在商场上遇到的对手一样。
这让余笑有种异样的新奇,她说:
“我说了,我换回来的前提,第一是你把孩子打掉,第二让我把现在的项目做完。”
“那没得谈。”褚年拿起了一根黄瓜啃了起来,“我打了孩子,什么筹码都没了,你说让我相信你……余笑,你跟我说,你要是我的话,你会信吗?”
余笑想了想,轻声回答说:
“我过去不就是选择了相信你吗?还一点点把筹码都给了你。”
褚年:“所以我出轨了呀。”
余笑:“……”
半分钟后,她说:“你说的有道理。”
这次是褚年差点被黄瓜呛到。
余笑并没有生气,这让他有些惊讶,也有些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了的心虚。
“既然你想要筹码,我给你。”余笑站起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了纸笔,十分钟后,一张薄纸被拍在了褚年的面前。
一张《离婚协议书》
上面写着褚年和余笑两个人的个人信息,下面跟着离婚协议的具体内容:
目前共同居住的房屋属于褚年婚前财产,离婚后归余笑所有,余笑作为嫁妆的车归余笑所有,全部家电和首饰、名表,归余笑所有,两人现金存款共计xx万元,全部归余笑所有。
下面签了一个字:“余笑”。
“要是我骗了你,我不肯换回来,你就在上面签上你自己的名字,所有的就都是你的。”
手指抚过那个签名,褚年冷笑了一下:“你签了余笑的名字,到时候没换回来,咱们做字迹鉴定,这协议有用吗?”
余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没一会儿,一张一模一样的协议又被拍到了褚年的面前。
这次签了的名字是“褚年”。
除了原本的条款之外,还写了“褚年”三年内的全部收益扣除生活开支都转给“余笑”。
“这下够了么?”
慢慢啃了一口黄瓜,褚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他说:
“不行。”
黄瓜碎末儿伴着他的嘴型差点喷出来。
他咽下了黄瓜接着说:
“余笑,实话实说,整个的这个家里,最值钱的就是‘褚年’,三十岁不到的池新建设项目副经理,年轻有为长得帅,前途远大事业光明,别说只是区区这套房子,你换成京城二环内的我都得考虑考虑,更不用说这房子本来就该是我的,你也不过是霸占了最要紧的,其余的零碎打发我罢了,你说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条件?”
“那我们是又没得谈了?”余笑收起纸笔,身上的t恤随着她的动作勾勒他的肩背线条。
“不,有的谈,只要你让这个计分器涨一分,一分儿就行,我立刻去打了孩子,跟你签离婚合同。”
看一眼那个计分器,余笑摇了摇头:
“褚年,这个计分器是要感情的,我对你什么感情都没有了,怎么给你分数?”
听完余笑的话,褚年抱紧了肚子:
“你变成离婚的男人还能说是回归单身,该有的都有了,我现在是个女的,我要是离婚了,那就是个被抛弃的还没有事业的女人。”
余笑慢慢站了起来,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她轻笑了一声说:
“褚年,你还真是什么都明明白白的,可就是这么明白的你,不仅背叛了婚姻出轨,还想离婚,想让我落到你自己避之无恐不及的境地里。”
刚刚还满肚子算计的褚年张了张嘴,几秒钟之后才说:“其实我当时没想的这么明白,真的,就是被冲昏了头脑。仔细想想其实我也不会……”
“你现在这些话说了已经没用了。”
余笑对褚年的再次解释毫不在意了,她的眼睛看向了褚年的肚子,或者说她自己原来身体的肚子。
在那里,有个小小的生命在孕育。
是她曾经满心期盼的孩子,却也有着让她憎恶至极的褚家基因,还有势必给自己牵扯无限麻烦的血亲们。
“你现在怀孕差不多十周,如果想要做手术流产已经是最后的机会,怀孕到底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你明白么?
你拿孩子做筹码我已经毫不意外了,但是褚年,你问问你自己,你能好好生下来一个孩子,把ta抚养长大吗?就你父母的那种状态,还有你自己对家庭毫无责任心的态度,你觉得你们三个人加起来有多少好东西能够传给后代?”
褚年摸着小肚子,虽然在余笑面前这么做有点奇怪,可他还是摸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脸上的表情其实在余笑说起他自己那对爹妈的时候就已经僵住了。
“你要是觉得不舍得,现在就让计分器给你一分,有了这一分我立刻就不要这个孩子了,你不给这一分,这个孩子我就得继续怀,继续生,是,生孩子疼我知道,可疼也疼的是你的身体啊,我怕什么?有本事你一辈子不换回来,你换回来,这身体不还是你的?”
余笑觉得自己面对褚年的时候就是在逐步提高自己对“无耻”两个字的耐受程度,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一指下面说:
“你还记得吧,你这儿被我扎死口了,你爸妈还以为你喜欢的是男人,褚年,你把孩子打了,我解了这个口儿,跟你爸妈解释你不是喜欢男人的,我们各自放过对方的身体,行不行?”
当然不行。
褚年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要溺死的人抓了一块浮木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我说了,你给我一分,我把孩子打了。”
两人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或者该说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平等的谈判,所以在不平等的基础上,他们两个一次一次地缠斗却没有结果。
略有些烦躁地在房间里走了两步,余笑说:
“褚年,你一定要坚持生下这个孩子,你以为吃亏的是我吗?我要是一直扛着不换回来直到你分娩,就是你去受着苦给我生了个孩子!”
褚年老神在在继续啃黄瓜,毫不在乎地说:
“那不是挺好吗?”
余笑无话可说。
褚年越是这样,她越发觉得自己没办法和褚年换回来了,自私无耻和不计后果地抓紧利益几乎是刻在了这个男人骨子里的。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褚年突然叫住了她说:
“你管管我妈和你妈,我现在要是没有半生不熟的鸡蛋就根本吃不下饭,她们两个还轮着来折腾我,就不让我吃,还说什么细菌感染,吃烧烤还致癌呢,也没看几个烧烤摊儿倒闭呀?怎么到我这想吃个鸡蛋就这么难呢?”
余笑的回答是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网购网站,嘴里说:
“给你买点进口的无菌蛋吧。”
居然还有无菌蛋?
褚年的脸上一下子亮了起来。
余笑离开之后,褚年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都说生孩子难,我觉得习惯了也还行,想想也是,全世界几十亿人口,不都是女的生出来的吗?也没听谁说因为受不了怀孕的折腾就不生了,对吧,孩子?你看着,等你爸吃饱了,肯定把你养得壮得像头牛。”
看一眼计分器上的“0”,褚年在心里叹了一声。
加加减减,余笑心里估计是个负分啊,他还是得在余笑不在的时候试试自己能不能刷满了100,不试一次他也不甘心啊。
楼下车库,余笑坐在车里,她真的不想要那个孩子,可要立刻换回来她又做不到,在这样的死局里,还有褚年在那不知死活地蹦跶,既然他执意要生……
余笑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妈妈:
“妈,褚年怀孕了之后什么都不懂,麻烦您多照顾一下,鸡蛋的事儿你别管了,我给他弄了进口的无菌蛋……他该建档产检了,我下个周陪他去。”
打完这个电话,余笑仰头在后座上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跟这些事情相比,她真的更喜欢工作的氛围,哪怕是在太阳底下半天半天地做调研。
她却不知道,她妈跟她打完了电话之后又打电话给了褚年:
“笑笑啊,褚年跟我说不让我管你吃鸡蛋了,有什么无菌蛋。”
余笑的效率居然这么高?
褚年吃着西红柿说:“是啊,妈,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哎呀,你懂什么,要是说无菌就无菌了,那哪来的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呀?细菌的事情,他们那些人能说清楚吗?”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褚年已经感觉到他所期盼的“鸡蛋自由”又一次离他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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