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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没错。我猜……它的右手当时应该绑了一把刀。”
    “不会吧?”虽然从理性的角度,颜以冬非常相信他的这个结论,不过她还是无法相信那个画面——一个浑身长满黑·毛的猴子,它脚上穿着丝·袜,右手还绑着一把刀!
    江昭阳突然苦笑了一下,“但是……”
    “但是什么?”
    “说不好,就是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不是和咱们之前的预测一样吗?本来你也没指望能挖出那个叫毛桃的猴子的尸体,不是吗?”
    “是啊,大方向是没变,凶手也算找着了,可我们都没想到连秦玉母亲的尸体也跟着一起失踪了吧?到底是谁干的?”
    “你说……会不会是秦玉?”
    江昭阳摇了摇头,“秦玉是99年生的,04年的时候,她顶多也就5岁。再说了,就算真是她干的,她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把毛桃救出来,对不对?她有必要动自己母亲的棺材吗?并且,那上面还有棺钉,一个5岁的小女孩是绝对没有力气开棺的。”
    颜以冬忍不住把手插·进裤兜里,闷头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想到满意的答案。
    在走到山下的时候,她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说杨二狗为什么非要伤害毛桃?活埋就活埋了,为什么还要砍断它的手脚?”
    江昭阳停了一下,唇角轻蔑地一笑,“因为杨村长明白,无论在什么时候,让人恐惧,都要比让人服气容易得多。”
    “你是说他是为了立威?在为当村长做准备?”
    “立威?”江昭阳忍不住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像他那样生性残忍的人还用刻意立威吗?我看他也没那个脑子。”
    ·
    他们还没走到村委会的时候,就远远地看到门前那棵两千岁的银杏树下正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等走进一看,果然是秦玉,她和初见时一样,正穿着那套厚实的白布裙,靠在中空的树干上,看着天上忽明忽暗的云。
    江昭阳轻轻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随后拉着她一路走进了会议室,并且关好了门。
    现在所有的干警都去山洞搬石头了,整个村委会一个人也没有,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江昭阳和秦玉分别坐在了桌子的对面,颜以冬则选择站在了江昭阳的旁边,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但是颜以冬却仿佛听见了利箭上弦的声音。
    几分钟后,秦玉首先开口问道:“你们找到毛桃的尸体了吗?”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们找不到的,对吧?”
    江昭阳的声音一改昨日的温柔,听起来刻板又冷漠,完完全全进入了审讯的状态。
    颜以冬突然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被针扎了一下,痛得厉害,秦玉更是瞬间红了眼眶,连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
    “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经常帮助你的那对夫妻是毛桃杀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玉神色一滞,好看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我不知道……”她打着哆嗦否认着。
    “我不信……”江昭阳继续逼问道,“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最不明白的是你怎么可以纵容它行凶杀害你的恩人,它只是个畜生,只是你的工具,你这么做还有良心吗?”
    秦玉突然用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道:“哥,你别这么说……”
    “我还要怎么说?”江昭阳毫无感情地冷笑了一声,“你连自己的恩人都不放过,他们平时给你送粮食,送衣服,没有他们,你早就饿死了。”
    “哥,你别说了……”秦玉痛苦地呜咽了起来。
    “昨天我还觉得你是个好姑娘,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
    “不是,不是这样的。”秦玉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嘶吼道,“毛桃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活该。他们是给我送了好吃的,给了买了好看的衣服,但是他们家的衣服都是我洗的,他们家的卫生都是我打扫的,她家的男人喝醉了酒不光打她,还欺负我,而她呢,她不光让他男人欺负我,还把我灌醉了让其他男人欺负,他们还从我身上赚钱,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是野兽,一群……发了疯的野兽。”
    颜以冬看着双目赤红,气得浑身发抖的秦玉,默默地流着泪闭上了眼睛。江昭阳也把头慢慢地低了下去,动作轻缓地点上了一支烟,闷头抽了一口之后,继续问道:
    “他们床底下那个黑色的碗,是你给的?”
    秦玉表情凄楚地一笑,“何止是一个碗,毛桃那一次送给我的东西里面什么都有,金子、银子、宝石,我全给了他们,只求他们俩能放过我,可是他们呢,他们又有谁放过我了?她让我陪她男人睡觉,好,我做了;她想要毛桃送给我的宝贝,我给了;她想买的衣服都买了,想去的地方都去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人有时候还没畜生干净?”
    面对秦玉一声高过一声的“为什么”,江昭阳忽然没了声音,他神色疲惫地把身体靠在了椅背上,用眼睛盯着屋顶的蜘蛛网出了会神,随后接着问道:
    “小玉,你刚才说毛桃那一次送给你的东西多了,’那一次’是什么时候?”
    “一个星期以前的夜里……它突然来找我,我开始吓了一跳,没想到它竟然能长那么大,那天它还拿来了一个麻袋,里面装的都是看起来很值钱的东西。”
    “那你问它了没有,东西都是哪来的?”
    “我问了,它又不会说话,它比划的我也看不懂。”
    江昭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抽了口香烟,正想开口,却没想到这安静的局面马上被院内的不速之客打断了,杨二狗带着几个人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他们把铁锹放倒在一边的墙上,然后依次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歇脚,杨二狗挽了挽裤腿,调侃道:
    “哟,江队长,你怎么才来了两天,就把两个小姑娘弄哭了。”
    他带来的几个村民也马上跟着哄笑起来,颜以冬忽然觉得这些笑声在此刻令人非常不舒服,她有些紧张地偷偷看了江昭阳一眼,没想到江昭阳此刻却一反常态,既不怒也不笑,只是面色如水地看向了杨二狗,眉宇间夹杂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冷漠。
    几秒钟后,杨二狗有些尴尬地看向了地面,江昭阳这才收回了目光,古怪地一笑,轻轻地向秦玉问道:
    “你刚才说,他们把你灌醉了还让其他男人欺负,都还有谁欺负过你?”
    秦玉缓缓地坐了下来,同样古怪地一笑,反问道:“你真想知道?”
    江昭阳无声地点了点头。
    秦玉的目光随之一转,看向了正站在门口的那几个人,用手一一指认道:
    “他、他、他、他、他、他,还有他……”
    她在很短的时间里连续点了七下,颜以冬忽然发现这次总共也就进来了七个人。
    颜以冬还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一个黑影闪过,会议室的大门随之闭合,一声清脆的“咔擦”声响起,锁簧归位,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随后,各个窗户的窗帘被接连拉上,本来明亮空寂的会议室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婊·子,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有些话不要乱讲……不要乱讲,非不听!你个灶妈子一样的东西,不识黑是吧?”
    那声音刚说完,颜以冬便听见了从腰带里往外抽东西的声音,她惊恐地转过头,借着窗缝的微光,她发现屋内七个人的手上都多了一把磨得明晃晃的刀,那刀的刀头部分都比刀身多出来了一块像钩子一样的刀刃,竟然是湖北山里人常用的柴刀。
    这七把明晃晃的刀,仿佛又给阴冷的会议室添了几分寒气,颜以冬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脚在止不住地发抖,她忍不住打着哆嗦向江昭阳靠去,谁知江昭阳却突然间站了起来,像往常一样神色慵懒地靠在了办公桌上。
    颜以冬甚至看见他还偷偷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懒洋洋地问道:
    “二狗,你这是要干嘛?有什么事大家都好商量嘛,掏刀子可就伤和气了……”
    第22章 盛放
    杨二狗阴冷地一笑,“江队,你都偷偷找秦老四聊天了,咱们还商量什么?他应该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
    江昭阳突然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如果你说的是你们几个在半山上杀人分尸的事,他确实都告诉我了。”
    “狗东西……”杨二狗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就知道他的嘴合不严。”
    “嗳,二狗,这么说就是你不对了,你们同类之间何必相残呢?”
    “哟……”杨二狗表情疑惑地愣了两秒,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这人竟然还有闲心开玩笑,“小子,给你脸你还扔地上了,我实话告诉你——老子从第一天看你就很不顺眼,总觉得这里的事你早晚都会知道……”
    “事?这里的什么事?”江昭阳语气轻松地反问道:“你的问题可都是你自己交代的。其实关于你的事,秦老四什么都没告诉我。我刚才不过是找他了解陈志国和樊秀芝在村里的为人怎么样,怎么了?你这就坐不住了?也是!心里有鬼的人,能坐得住才是怪事!”
    “他·妈·的……你敢诈我?你个板马日的……”杨二狗举起柴刀,把刀尖直接对准了江昭阳。
    江昭阳却视若无睹地轻轻一笑,整个房间的气氛因为杨二狗的智商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杨二狗的大哥杨门墩在这时突然有些迷茫地问:
    “二狗,怎么办?这人还杀吗?”
    杨二狗忽然别过头,看向了他的大哥,把整张脸都笑出了褶子。
    他的笑容既残酷阴冷,又毫无生机,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块立在阴暗角落里的石头雕塑一样,整张脸上都布满了用刀子划出来的阴森线条。
    这“雕塑”很快便开了口,阴狠的语气同他的笑容极为契合:
    “杀……怎么不杀,大哥,我们刀都掏出来了,不见红,可怎么塞回去啊!”
    他话音刚落,颜以冬便感觉一件衣服突然甩了过来,罩在了她的头上,这衣服上还带着主人的体温和那股熟悉的烟草味道,让她这颗正不断颤抖的心脏瞬间温暖了起来。
    外套刚罩在她的头上,耳边就突然传来了江昭阳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只穿上了他的皮囊,内里却裹满了平静的森冷,让她不禁想起了冬天北海上的白雪。
    “杨二狗,你可想好了,跟国家安全部作对的后果……”
    杨二狗却完全没有理他,继续阴狠地命令道:“铁柱,上,别听他废话!反正已经死了六个了,再多三个也不算多!”
    不过几秒钟后,颜以冬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嘶嘶”声,很快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在了她头顶的衣服上,然后是人倒地的扑通声,搓动地面的挣扎声,最后是气管漏气的抽·搐声。
    “他是什么时候把刀夺过来的?”一个陌生的声音乍然响起,声音里写满了惊讶和恐惧。
    “你他妈费什么话,一起上,干·死他!”
    在随后的几十秒里,桌椅的碰撞声、刀具的裂空声,以及某人骨头清晰的碎裂声,通通交汇在了一起,一股脑地钻进了颜以冬的耳膜中,不过其中最响亮的还是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
    就在颜以冬蹲下竭尽全力地用手塞紧耳朵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用手拽了一下,她那可爱的丸子头瞬间彻底失去了风采,一把利刃随之横在了她的脖子上。颜以冬被迫从地上站在起来,江昭阳的黑色西服也随之飘落,她终于看清了室内的情况。
    刚才明明还是己方三对七,处在明显的弱势,在短短几十秒内,这种形势便发生了逆转——己方有战斗力的还是那一个人,他的右手此时正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柴刀,从刀口处还往下缓缓流淌着鲜血,他的白衬衫也已经变成了红衬衫,紧贴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前,隔着衬衫颜以冬似乎都能看见他腹肌的形状。而对方刚才气焰嚣张的“柴刀七人众”,身上没伤口的此时仅仅剩下自己身后的这一个人,其余人伤的伤,残的残,杨二狗更是几次努力想要爬起来,却不知为何一次又一次重新摔倒在了地上。
    站在她身后的这人大概还没见过人间炼狱的模样,颜以冬感觉他握刀的手在不停颤抖着,把自己喉咙处的肌肤划得生疼。
    “咣……”
    江昭阳竟然一下把柴刀扔在了地上,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睁大了眼睛哀求道:
    “大哥,咱们有事就不能好好商量嘛,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人又是我弄死弄残的,你抓她干嘛啊,来抓我啊!”
    颜以冬看着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突然很想笑,觉得这人平时懒洋洋的,关键时候竟然有些可爱。
    不过她身后的那人却没这样想,在江昭阳往前走了两步之后,颜以冬便感觉颈间的刀刃比刚才更紧了,甚至她还听到握刀的那人突然声音恐惧地大喊了起来:
    “你别过来!别过来!”
    颜以冬喉咙吃痛,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就在她想认命地闭上眼睛的空档里,没想到江昭阳突然一下跪在了地上,语调柔弱地继续哀求道:
    “大哥,我错了!求求你,放了她吧,我投降!”江昭阳说着真的举起了双手,“你杀了我吧!”
    看着他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一直卡在颜以冬喉间的刀刃终于稍稍减轻了力道,她知道这个人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砍死对面这个正跪在地上的“俘虏”,杨二狗在这时突然喊道:
    “川子,你愣什么,赶紧砍死他,要不咱们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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