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里面门被打开,陈德润拿着毛巾一边擦手一边开了门。
抬起头来看到人的一瞬间,男人的表情很明显的有些晃神。
好半天,老陈平静开口:“回来啦。”
陈妄也是一顿:“嗯。”
陈妄和陈想长得其实都跟妈妈更像一点儿,尤其是高山根深眼窝,但气质和眉眼间的神态上,陈妄和老陈几乎一模一样。
孟婴宁小时候就有点儿怕这个叔叔,总觉得他看着就很凶,从来都不笑,也不爱说话,再加上工作忙,见得也很少。
小婴宁曾经也问过陈妄他的爸爸妈妈,小孩儿不懂事,说话直接又没遮拦,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的那条线并不能找得那么准。
少年当时也没发火没生气,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阴沉。
但小婴宁当时很敏感的觉得,他有点儿不开心。
从那以后再没提过这方面的话题。
孟婴宁和陈妄留下吃了个午饭,老陈掌勺,陈妄帮着打打下手,近二十年过去,男人烧出来的东西现在很像那么回事儿,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也再没有过韭菜炖牛尾汤这种东西出现。
父子俩都是不爱说话的人,气氛全靠孟婴宁来调动,几乎沉默的一顿饭吃完,孟婴宁觉得自己快累死了。
饭后,陈妄去洗碗,孟婴宁和老陈并排坐在客厅的窄沙发上。
万籁俱寂。
落针可闻。
孟婴宁紧张得手指有点儿抖,松了松,又蜷在一起。
很长时间以后,老陈才开口,声音很轻:“陈妄这孩子,我这么多年一直觉得让他跟着我其实也委屈,从小就是一个人,我没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带他。”
“我不太会说话,跟自己儿子更不会,包括现在也是,”老陈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很久没跟人说话了。”
孟婴宁听着有点儿堵,她不动声色抿了抿唇,抬起头来:“没事儿,陈妄也不会说话,他说话特别气人,我每天都要因为这个跟他吵架,”她笑起来,漂亮清澈的大眼睛弯弯的,“以后我和陈妄多过来看您,让他跟您多聊聊天,练练就好了。”
陈德润看着她,忽然有些感慨。
陈妄跟他很像。
性格上,各个方面都一样,又不太一样,能碰见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是福气。
“叔叔谢谢你能一直陪着他。”
吃完饭回去在车上,陈妄很自然地跟孟婴宁聊起了家里的事情。
想跟这男人聊个天儿是很困难的事情,而且往常一般是孟婴宁先开口,这会儿他主动挑起话题还挺难得。
“我搬过去那年我父母离的婚,”陈妄平静地说,“我爸和我妈性格不太合,我妈是那种很浪漫的人,舞蹈老师。”
孟婴宁点点头:“喜欢那种花前月下。”
“我爸你也看到了。”陈妄继续说。
孟婴宁再点头:“和花前月下这种词完全搭不上边儿。”
“性格不合,三观什么的也搭不到一块儿。”
“我妈嫁给我爸的时候可能脑子抽了,反正从我记事就没看她高兴过,感觉她从来没喜欢过我爸,婚姻让她觉得特别折磨吧可能——跟我爸这种人的婚姻,我八九岁那会儿他俩就每天吵架,我妈要离婚,我爸不想。”
陈妄顿了顿,语气平缓:“折腾了几年,我爸放手了。”
孟婴宁咬了咬嘴唇,看着他,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静了一会儿,孟婴宁鬼使神差地说:“没事儿,我不喜欢花前月下,我就喜欢闷的。”
“……”
陈妄笑了起来。
孟婴宁鼓着腮帮子看着他:“你别笑呀,我很认真的。”
孟婴宁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这人审美很奇葩的,那种特别会说的天天油嘴滑舌的我还不喜欢呢,可太肉麻了。”
车子停下来,陈妄熄了火,拔下来钥匙,扭头,看着她:“下车。”
孟婴宁:?
孟婴宁扭头,往外看了一眼。
民政局。
孟婴宁:???
陈妄那边儿已经下车了,孟婴宁哆哆嗦嗦地解开安全带爬下车,有点儿结巴了:“今今今天吗……这么突然的吗?不准备准备的……”
她话都没说完,陈妄扯着她的手把她拉进去:“万一你哪天又喜欢花前月下了怎么办,以防夜长梦多。”
领证的过程挺简单的,排队登记,上楼拍照,拿了本以后咔嚓一个章敲下去。
工作人员双手把红色的小本递过来,微笑着说:“祝您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大概是因为已经紧张过头了,孟婴宁反倒不紧张了。
就是有点儿飘。
孟婴宁几乎同手同脚地出了民政局,上了车。
一直到家门口。
一直到上了楼。
一直到进家门。
小姑娘手里捏着两个小红本,反反复复地看,她看着上头拍的照片儿,人还有些恍惚。
照片里的是横跨过她青春时代的少年。
是闯进她漫长余生里的男人。
是唯一一个让她想要共度未来,创造以后的人。
从此他们的生命将紧密交缠,他们成了彼此最亲密的存在,无论顺境亦或是逆境,无论富裕还是贫穷。
“陈妄,”孟婴宁坐在沙发里,梦游似的说,“我们是夫妻了吗?”
陈妄脱掉身上的大衣外套,没说话。
“以后我们死了,是不是就得埋在一起了?”孟婴宁脑回路很清奇地继续问道。
陈妄还是没出声,抬手摘掉了手上的腕表,丢在茶几上。
孟婴宁根本没注意他在干什么,忽然自顾自地沮丧了起来:“陈妄,我以后都不能花前月下了。”
“我现在是□□了,我再也不是少女了,我才二十四岁,我甚至还没过生日就已经迈进婚姻的坟墓了。”
孟婴宁顿了顿,绝望道:“我甚至还没跟我爸说!我爸会杀了我的!!”
陈妄走过去,把她从沙发上扛起来,往卧室里走。
抬脚踹开卧室门。
把人丢在床上。
俯身,从她手里抽出两个小红本,往床头一摆,然后手伸回来,握着她脚踝,往前一折。
“来。”陈妄言简意赅。
孟婴宁还没从这一系列流畅的操作中反应过来,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的小红本已经没了,人平躺在被子上,一脸懵逼地被摆弄:“啊?”
“有驾照了,”陈妄垂下头,咬了咬她的耳朵,低声说,“上道。”
第八十四章
孟婴宁一直挺少女的,上学那会儿还特别爱看言情小说,比如《霸道总裁强制爱》《邪魅皇帝俏皇妃》什么的,对这方面的戏份印象还挺深刻。
因为一般这种戏,都是要做足一章三千字的。
让人想印象不深刻都难。
并且一般女主角都会非常痛苦,像那种古言小说和霸道总裁文里,血都是要流满一床单的。
看起来非常可怕,让人一度觉得后面这女主角得被抬到医院出输血。
所以,十五分钟后,孟婴宁长长的吐了口气。
心里是真的一松,眼泪巴巴地:“这就完了对吗?”
陈妄:“……”
孟婴宁感觉男人整个人瞬间就不对了。
孟婴宁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还,挺久的,”孟婴宁赶紧说,把被子往上一拉,整个人钻进去滚了一圈儿,把自己严严实实缠上了,“你先洗澡吗?”
陈妄起身。
窗帘遮住大半日光,卧室里人影朦胧,孟婴宁倒吸了口气,红着脸闭上眼,脑袋一缩,把眼睛也藏在被子里了。
黑暗里敏锐地听见了包装被撕开的声音。
然后有人拽着被子把她从里面一层层剥出来。
男人的声音沙哑压抑,听起来好像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爽:“没完。”
“我现在就是后悔,我非常后悔,我就不该说话,”晚上九点,孟婴宁哑着嗓子抽抽搭搭地缩在被子里抹眼泪,声音闷闷的,“我要离婚,我现在太烦你了,我这一天天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陈妄端了杯水走过来,递给她。
孟婴宁脑袋往里一缩,可怜巴巴地吸着鼻子:“拿走,英雄不饮嗟来之水。”
陈妄把水杯放在床头,慢悠悠地说:“嗓子都喊劈了。”
“……”
孟婴宁一把掀开被子,指着他愤愤道:“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先拉着我领证的原因!我要是知道你这样我才不会这么早就嫁给你!你要是多买两个套是不是今天晚上不打算睡了?”
“是。”陈妄很愉快的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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