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顾清许这里，哪有什么应该的说法。
    陆盛南这么帮她，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她唯一能回报他的，只是尽她最大的努力，把宋佑霖这个混蛋推到万劫不复之地。
    也算了了陆盛南一份心事。
    暗暗下了更加坚定的决心，顾清许眸光轻闪了一下，拖着沉重的步伐，快步走到了顾明哲的病房。
    病房内，顾明哲已经转醒。
    江茹萍坐在床边，握住顾明哲的手，一脸的心疼和怜惜。
    这样的画面很温情，很难让人把江茹萍此时的形象和昨晚那个和她大吵大闹的形象联系起来。
    顾清许有些突兀站在门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她甚至会觉得她进去会破坏此刻的温馨。
    江茹萍刚嫁进顾家的时候，她已经十八，九岁。
    她并不反对顾毅君再娶，她甚至希望顾毅君能找到一个能待他好，照顾他的女人。
    以至于后来，顾毅君娶了在顾家做保姆的江茹萍，顾清许给了他很大的支持。
    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的母亲只有一个人，她不排斥江茹萍，也可以把江茹萍接纳成一家人，但是母亲的角色，是江茹萍不能给她的。
    她没有改口，至今叫的都是萍姨。
    但这在江茹萍那里是一个过不去的疙瘩，她害顾家破产，彻底打破了她们两个人表面的平和。
    对于顾美娜和顾明哲来说，江茹萍是他们名副其实的母亲，对待他们的态度也不一样，所以在这个家，顾清许反而成了彻彻底底的外人。
    好在顾明哲和顾美娜自小粘着她，顾毅君向着她，这个家，对于顾清许还是，还是一个家！
    心思幽幽转转，被顾明哲虚弱的一声打断。
    “姐，你来了！”
    顾清许收回思绪，嘴角勾了浅浅的笑，走向了顾明哲的床边。
    蹲下身子，顾清许揉了揉顾明哲的脑袋，眼神充满了宠溺，柔声道，“嗯，姐姐最近忙，都没来看明哲，对不起！”
    顾明哲虽虚弱但真诚的笑缱绻在唇角，看着顾清许，“明哲知道姐姐是在努力挣钱给明哲治病，明哲不会怪姐姐。”
    顾明哲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和听话，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疼。
    江茹萍心里也不好受，因为顾明哲在，对顾清许的态度也好了些，站起身，抹了抹眼睛，“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顾清许点点头，下一瞬，低头继续轻轻揉着顾明哲的脑袋，“明哲，有没有想吃的，姐姐去买给你吃！”
    顾明哲看着江茹萍的身影走出去，明亮的眸光锁在顾清许的脸上，摇摇头，稚嫩的声音从苍白的嘴角低低溢出来，“姐，我知道你忙，可是你可以来医院多看看明哲吗？我害怕，哪一天我就睁不开眼睛了，就看不到爸爸妈妈，还是姐姐。”
    顷刻，顾清许的眸眶氤氲水雾，但还是忍着将泪水憋了回去，她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明哲会好好活下去的，姐姐在找人给你捐赠骨髓，只要捐了骨髓，做了手术，明哲就会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上学，去公园玩，做什么都可以。”
    顾明哲怔了片刻，似在眼前想象着那些画面，嘴角的笑容咧开更加灿烂的弧度。
    他笑得很开心，声音却充满着悲伤，“姐姐，明哲相信你，你会努力救明哲的，可是如果努力都不可以做到的事情，姐姐要学会放手。替我照顾好爸爸妈妈，要安慰他们不要太伤心，当他们的儿子，当你们的弟弟，虽然时间不长，但明哲觉得很幸福，也很幸运。”
    浓重的悲伤堵在顾清许的胸腔，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想开口，可是她怕开口，泣不成声。
    泪水已经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她无法想象，顾明哲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本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是如此让人心疼的成熟。
    她摇头，不住的摇头，声音哽咽，“姐姐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让你活下来！活到比姐姐都久。”
    顾明哲缓缓抬起瘦削的手臂，小小的手掌擦着顾清许眼角的泪水，“姐姐不要哭，下辈子明哲还会当你的弟弟。可是姐姐，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顾清许郑重点头，“你说，姐姐都可以答应你。”
    顾明哲说，“姐姐，我想你和佑霖哥哥带我去游乐园玩，你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的。在你结婚的那个晚上，你说如果我乖乖的话，就和佑霖哥哥带我去游乐园。明哲一直很乖，你们可以带我去游乐园吗？我怕，我怕，我等不了以后了。”
    说完，顾明哲咳了咳，苍白的小脸涨红几分。
    顾清许手忙脚乱替他顺着胸口的气。
    拒绝的话，她说不出口。
    顾清许机械地点头，“好，姐姐答应你。”
    顾明哲的嘴角再次露出了笑容，声音虚弱，“姐，我好困，我再睡一会，如果佑霖哥哥过来了，记得叫我起床。”
    话音刚落，顾明哲的眼皮就渐渐阖了上去。
    顾清许捂住嘴巴，眼泪在她的眼眶不可控制地流下来，可是她不敢哭出声。
    她甚至都觉得空气都像是凝固了起来，没有声音，如死寂一般安静。
    她再也忍不住，只要她看顾明哲一眼，那些悲伤就快要撕裂了她。
    顾清许咬牙，站起来，快步走到病房外。
    倚着冰凉的墙壁，泪水肆意流下，朦胧了一切。
    忽地，她觉得冷，四面八方都灌进来霜雪一般的寒意。
    她抱紧了自己，可还是觉得冷！
    冷得让她忘了，她还在海城的夏天。
    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顽强响了好几遍，她才捕捉到。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
    抬起手臂，胡乱抹掉眼泪，顾清许还是按了接听键。
    对面的声音忽近忽远。
    “你好，请问是顾清许顾小姐吗？”
    顾清许沙哑开口，“你好，哪里？”
    甜美似清泉的声音从冰冷的听筒那端传来，“顾小姐，你好，这里是海城派出所。这里有一封给你的遗书还有遗物，麻烦您来领取一下。”
    “遗物？”顾清许皱紧了眉。
    对面继续说，“是一位叫程庆荣的人留给您的。”
    程庆荣这个名字像是一颗投入到她脑海里的炸弹。
    炸得她无从思考。
    呆呆立了数秒，她回了神，拔腿就跑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