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发上坐的时间有些久,双腿隐隐有些发麻,她起身的时候顿了一下,叶成蹊下意识要抱住她,却捞了满怀的空气。
他一僵,眸光愈暗。
秋书语缓缓走进卧室,开门、上床,习惯性的打开了床头的壁灯,昏黄的灯色映着漆黑的卧室,泛着淡淡的暖意。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他的事业正在上升期,经常早出晚归,渐渐地,她便习惯了在深夜等他回来,有时候太晚熬不住,她也会先去睡,但一定会为他留一盏灯。
可是现在……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伸出手将它关了。
转瞬,房间暗了下来,她裹紧了被子,却还是觉得今晚的夜出奇的冷。
叶成蹊守在床边,凝着她的睡颜出神。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像是游离在一场梦中无法醒来,周围都是黑暗且没有边际。
他清醒的知道这一切是梦,却不知道该怎么醒过来。
他怕……
会就此丢在梦里。
从此,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徘徊,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唯一能做的,就是挖一个池沼,蓄起幻想的流水?。
时间在他心上缓缓碾过,破碎的薄冰下又涌出了泥浆,陈旧的血,他躺着,选择沉默,因为他该被践踏,是他让她那么难过。
他的痛苦不会随着呼喊像候鸟一一飞散,也不会由于乌云的倾翻而减轻,甚至最纯洁的雪也无法包扎和掩盖。从此,他的心上,只剩下飞雪漫天的寒冬。
余光瞥见她放在床头的日记本,圆珠笔滚到了一侧,本子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有一段话,是她的笔迹。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书语,这就是你最后要对我说的话吗?
叶成蹊皱眉捂着自己的心口,感觉那里像是被一把生了锈的刀割着,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剧烈的痛意,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疼的他的视线都渐渐模糊。
他们曾在神父面前发过誓约,要一生相守,不离不弃的。
可现在……
这份感情像是被刻在了蜡烛上,被泪水淹没,被心火烧完,最后一念,除了灭绝,就是被风吹散。
*
叶成蹊在秋书语的床边守了一整晚,眼眶红肿,下颚长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狼狈。
第二天一早,秋书语醒来后下意识转头看向身侧,随即却猛然想起,他不在……
起床洗漱,做好早餐,独自对着玫瑰花吃完了饭,她提着琴盒出门,叶成蹊就这么在她身后跟着,虽然看到这样的她他很难过,但他还是想知道,到底,她都经历了怎样的悲伤。
在剧院的时候,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根本让人看不出丝毫异样。
那么温柔的笑,刺痛了叶成蹊的眼。
结束排练,她没有立刻回家,忽然想去街上逛逛。
其实她并不喜欢逛街,也不一定会买什么,只是今天,她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看着入目的秋景,她忽然觉得心境平和了许多。
经过一家连锁超市门前,秋书语看到一对小情侣从里面走出来,手上提着一些蔬菜和水果,女孩挽着男孩子的手臂,有说有笑的。她看着,也跟着扬起了唇角,那一刻突然就很想叶成蹊,想打电话给他,问他今晚会不会回来,她会煮他爱吃的菜等他。
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他的声音很沉,透着一丝疲惫和烦闷,“什么事?”
这是他一贯的说话方式,言简意赅,即使对面的人是他的妻子。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晚上回来吃饭吗……”她敛眸,声音不悲不喜,整个人都笼罩在薄薄的阴云下,让人看不真切。
“还在忙,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去,我马上要去开会,还有别的事吗?”
他那边有些嘈杂,似乎正有人向他汇报什么。
秋书语握着电话的手微紧,轻轻摇头,“没事……”
“那先这样。”
说完,他率先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秋书语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笑容有些苦涩,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
通话时长:45秒
最终……
她还是买了一些食材,回程的路上,她看着身旁的购物袋出神,想着会不会买多了。
毕竟,只有她一个人吃。
突然!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向车门上,右侧的额角狠狠撞在了车窗上,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她的腿上。
☆、191:粗糙的对她微笑
整件事情发生的突然而迅速,等秋书语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额头难以言喻的痛,看着献血一滴一滴的染红了衣服,她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挣扎着拿出手机,她凭着仅剩的意识拨出了叶成蹊的电话,短暂的铃音之后,是一串陌生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在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彻底昏迷之前,秋书语的意识都停留在了电话里那个机械的声音上,那样冰冷的声音,好像连她握住电话的手都被冻的有些发寒,脸侧有温热的液体滑过,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
叶成蹊正在忙一个改建项目,进会议室之前接到了秋书语的电话,她的声音柔柔的,他想象着她说话时唇角会微微翘起,连日来忙碌的疲惫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有了些舒缓。
她那边似乎有些吵,应该是在外面,看着公司各个设计部的高层都坐在了会议室里,他匆匆挂了电话,像平时一样,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结束会议已经是1个小时之后了,他回到办公室才看见秋书语的未接来电。
他刚想回电给她,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进。”连续熬了几天的夜,叶成蹊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修长的手轻轻按压着,他敛眸,有些思念秋书语指尖的触感。
她偶尔会帮他按摩,缓解他工作一天后的疲惫。
他枕在她的膝上,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奇迹般的觉得满身疲惫都得到了纾解。
偶尔……
他也会故意装作很累的样子,其实只是想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抱她一下。
就那样轻轻拥着她,什么也不做。
“老大,徐经理刚刚打来电话,a市那边的工程出了点问题。”
“知道了,马上召开视频会议,订最近一班航班的机票,会议结束我直接飞过去。”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外套往外走,本来要给秋书语回电话的事就这么被岔了过去。
*
秋书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仿佛要炸开一样,疼的要命。
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
床边坐着一个男人,不是叶成蹊。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脸上戴着一个同样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眸,很美。
“醒了,觉得怎么样?”他扶着她从床上坐起,倒了杯水给她。
“……还好,头有点疼。”她接过水杯,柔声道谢。
“需要帮你联系叶先生吗?”
眸光微闪,秋书语答非所问,“我的电话在哪?”
男人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递给她。
她解锁后看了一下未接来电,结果……
是失望的。
叶成蹊没有回电话给她,一通也没有。
她像是终于死心,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明明那么难过,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窗外明亮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苍白的近乎透明。
沉默了许久,她缓缓睁开眼睛,眸光平静,再无波澜,“帮我联系一下封律师。”
“好。”
“还有……”她垂眸,声音很轻,“不要告诉教父我住院的事。”
男人依旧点头,似乎永远不会对她说“不”。
叶成蹊浑身僵硬的站在旁边,脸色是和秋书语同样的苍白。
他想……
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他就是这样一点点把她逼入了绝境。
如雕塑般立在不远处,他甚至连走近她的勇气都没有,他凭什么再出现在她面前!凭什么还妄想再次得到她的感情!凭什么还想再以她的“丈夫”自居!
他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
心似乎已经疼得麻木了,他混沌的看着医院里人来人往,看着秋书语出了院,这期间“他”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电话打来。
他知道这时的自己在忙,忙到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但那些都不能成为他忽视她的理由。
他没再继续跟着秋书语,因为已经知道了后面的事。
她联系了封西爵,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书,从此,斩断和他有关的一切……
*
叶成蹊是从梦中哭醒的,没有一丝声音,却好像流尽了毕生的眼泪。
他蜷缩在被子里,渐渐压抑不住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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