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岩看到她，微微怔了怔。女人淡淡笑着的样子优雅恬静，竟让他恍惚间想到了被他刻意藏在记忆深处的女人。
    他神色一慌，连忙移开了目光。
    “你好，我叫高岩。”男人的态度少了一份疏离。
    女人微笑，“我知道，听姨夫提到过。”
    这一次的聊天比高岩想象中的愉快，对方看起来并不像个二十多岁的小女生，她身上透着一丝成熟女人的韵味儿。
    可即便生出了一点点好感，他还是明确地拒绝了对方。
    女人似乎有些不解，“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像……我这样完美的女人不多见。”
    若是平时，高岩肯定不会跟一个陌生人讲自己的私事，但这一次他看着眼前的女人，鬼使神差地就变得话多起来。
    高岩低声道，“你很优秀，很有魅力，但我这辈子并不打算结婚。”
    女人先是一愣，随即淡淡一笑，眼眸低垂之际，眼里却掠过了一丝嘲讽，“哦？是还没玩够？那是不是我当你的情人，就可以了？”
    高岩一惊，“张小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说的不结婚也包括不谈恋爱。”
    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因为什么？心里有人了。”
    高岩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很早很早以前，偷偷喜欢过一个人。单纯地喜欢，并不敢亵渎。后来，她死了。”
    “就因为求而不得，她就让你这么念念不忘了？”女人漫不经心地搅拌着被子里的小勺，目光有些淡漠。
    高岩犹豫片刻，道：“不是因为求而不得，而是因为……我的喜欢间接害了她。她的死让我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再爱一个女人。”
    说到这儿，他抹了一把脸。
    女人听到这话，搅拌咖啡的动作由缓变快，声音凉凉的，“人都死了，你再装出这副情圣样子，给谁看呢？”
    高岩正沉浸在往事之中，没有察觉到女人的语气已经变了。
    他苦笑一声，“是啊，人都不在了，不管我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我是个懦夫，那个时候是，现在也是。明知道是谁伤害了她，可我却不敢招惹对方。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平凡的人在权势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是啊，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它可以遮掩一个人的罪行，让他逍遥法外。”女人搅动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快得已经有些异常。
    高岩微微皱眉，“张小姐，你怎么了？”
    女人异样的动作一顿，眼里的阴郁瞬间敛起，淡笑解释道：“抱歉，我这人比较愤世嫉俗，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的人。我情绪一激动的时候，就喜欢做些小动作。”
    高岩理解地点点头，“没看出来张小姐如此愤世嫉俗。”
    顿了顿，他神情恍然，低声道：“以前，她高兴的时候也喜欢做小动作，比如转铅笔和粉笔，一支铅笔被她转得像是风扇，她的十指纤细，很漂亮。”
    张小姐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某一刻竟让高岩觉得有些阴森瘆人。
    “怎么了？”
    “没事。”女人重新笑了起来，“就是觉得好奇，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第340章 该死，你们都该死！
    高岩却轻声道：“那个时候还小，哪里懂什么喜欢不喜欢。大概只是对她心生仰慕，被她的才华所吸引，我们的兴趣爱好很相似，她喜欢看的书正好我也喜欢，她是个很有智慧的女人。”
    女人听到这话，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可是她回忆了许久，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剩下满腔的恨意。
    “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女人问道，目光很平静。
    高岩这一次却没有说，而是转移话题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行，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我就不回去。”女人娇笑道。
    高岩沉默许久，道：“你真的想知道？”
    “对啊，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会认为你在编故事搪塞我。”
    女人笑起来的样子让高岩又晃了晃神。
    他才欲起身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头低垂，徐徐道来：“那时有个人处处看我不顺眼，知道我对她生出这样的心思后，想要毁掉我心中的美好。”
    男人的两手陡然握紧，“如果我知道对方是这样一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我宁愿永远没有遇到她！她那样一个美好的人，全被那畜生毁了……”
    女人蓦地松开杯子，把玩起自己的指甲，笑问道：“所以，你喜欢的人之所以会遭遇到后面的不幸，都是因为你喽？”
    高岩有些失神，缓缓点头，“对，都是因为我。”
    女人望了望窗外，纤细玉指托了托下巴，笑得十分优雅，“天已经完全黑了，时间是不早了，高先生可以送我回去么？”
    高岩没想到她说终止就终止，心里掠过一丝奇怪的情绪，但还是点点头。
    车子还没开到对方说的地址，女人说有些晕车，剩下的路想走回去。
    高岩不疑有他，陪她一块步行。
    “高先生，你多年不找女朋友，是因为愧疚吗？”女人突然问。
    高岩低声道：“或许是吧。我间接害了她，这一辈子都没法安心。”
    “哦，当时她出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那个时候你也在愧疚吗？”
    女人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个嗓音，只是高岩一时没有察觉。
    高岩神色有些迷茫，他想了许久，才回道：“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以为她知道了我龌龊的心思，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处处逃避。到之后她离开，我才知道她曾经有过怎样的遭遇。
    后来，再得到她的消息，她已经抑郁自杀了……”
    “所以，你还是什么都没做是吗？”女人的声音凉凉的，仿佛在冬日寒水中浸泡过。
    “……是。我为什么都没能为她做。”高岩的目光饱含愧疚。
    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两人走在巷子一侧，昏暗的路灯下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周身的温度仿佛冷了许多。
    高跟鞋的声音也跟之前的也略有不同，原来的声音比较清脆，现在的声音却有些钝。
    高岩怔愣了两秒钟，随即嘴角一点点牵起，竟笑了笑，那笑容像是等待许久终于要解脱了的超然世外的笑。
    他呢喃着问：“是你吗？刚知道你不在的那几年，我每天都在想，你一定会来找我，到时候随便你怎样都可以，哪怕要我这条命，我都给你，可是盼了那么多年，你一直没有出现，我就只能在梦里赎罪。
    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还是来了……”
    高岩抬头看了看前方，“这个地方很幽静，没有人会来，死在这里，挺好的。”
    “你不怕？”女人冷声问道。
    高岩低声问了句，“我可以看看你吗？”
    女人没有回话。
    他缓缓调头，看向略落后自己半步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旧款的红色连衣裙，踩着红色的粗高跟鞋，就连嘴唇也涂上了血一样的颜色，乌黑长发披肩，更衬托出那张脸毫无血色。
    气质不一样了，但那张脸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瞳也变成了血一般的暗红色。
    “……我记得你不喜欢大红大紫的颜色，你向来都是素雅的。”高岩愣愣地盯着她。
    女鬼抬起手，摩挲着指尖上同样殷红的指甲，嘴角勾起，“可我现在最喜欢大红颜色，不，应该说是血的颜色。
    田霄、张晓山和刘岳栋已经去见阎王了，你知道他们死前被我吓得连滚带爬的样子多有趣吗？特别是田霄，吓得都尿裤子了。我就用我这鞋跟当着他的面，将他那命根子踩得稀巴烂，听着他嚎哭惨叫，然后在他身上用我的指甲作画，看着他身上的血越流越多……”
    女鬼以为男人会害怕，可他却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没有露出丝毫畏惧的神色。
    听到后面他反倒笑了笑，“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我觉得你一点儿没错。”
    末了，他轻轻喊了一句，“李老师。”
    女鬼身影微微一颤，大喝道：“你闭嘴，不准你再叫这个称呼！”
    曾经无数个饱受摧残的日日夜夜，田霄那小畜生就是一边欺辱她一边这样叫她，以至于让她对这个称呼深恶痛绝。
    高岩静静地看着她，“我只是想对你说声对不起。这一声对不起迟了二十年，现在能当着你的面说出口，真的……太好了。”
    女鬼殷红的指甲陡然间变长，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已经死了，死了！我不过是想安分守己地当一个好老师，都是因为你们，我这一辈子都被你们毁了！”
    高岩任由她掐住自己的脖子，慢慢闭上了眼，再一次开口，声音断断续续，艰难地从喉中挤了出来：“对、不、起……”
    “你以为做出这副诚心悔过的姿态我就会放过你了？没门，你们都该死，都应该死！”
    眼看着高岩嘴巴大张，就要喘不过气来，女鬼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张驱邪符朝她飞掷而来。
    女鬼感受到符箓上浓郁的灵气和神力，连忙放开高岩，飞身躲开那驱邪符。
    高岩倒在地上，捏着脖子咳嗽，大口喘气。
    原来，这就是濒临死亡的滋味。
    苏可可看到人没死，松了口气，手中的定位罗盘已经被她顺手塞给了秦墨琛。
    “叔，你们站着别动！”
    苏可可手持桃花剑，朝女鬼疾奔而去。
    第341章 你以为，我要干嘛
    “捉鬼天师？”已经化成厉鬼的李英露避开符箓之后，怒瞪着苏可可。
    显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捉鬼天师，且有过很糟糕的回忆，所以对这群人十分厌恶。
    苏可可一手执桃木剑，一手捏符箓，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我是风水师，捉鬼只是我其中一种本事，看相占卜寻龙点穴捉鬼化煞还有捉妖，我都会。”
    女鬼：……
    她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多管闲事的小丫头！我劝你还是不要掺和这件事，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如果你硬要管，我会连你一块杀了！”
    苏可可看着她殷红的眼，目光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你受的苦我都知道，所以你杀死田霄三人，是他们罪有应得，可是高岩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连他的命也要夺走？”
    “因为他也该死！”
    女鬼睚眦欲裂，“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我才被田霄那个畜生给盯上，我所有的不幸都是由他开始，现在便由他来终结，这样才算是完美落幕！”
    “现在的你有些丧失理智了，我帮帮你。”苏可可很认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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