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钱本来也不是我们借的。” 司洵小声地抱怨道,“凭什么找不到爸就要找我们的麻烦啊。”
司月手指插入发间,抬眼去看他,“还做着梦呢。”
司洵垂眼没说话。
“欠债的才不管什么法律道德,他只想要钱,谁管用什么手段。”
“那报警吧,上次妈被打的时候就不应该听爸的话忍着,” 司洵两只眼睛怨恨地耷拉着,“就应该报警把那些人全都抓起来!”
“我恨死爸了!” 司洵吼了一声。
可他自己也知道,报警没用。
最多就是把那几个收债的啰啰抓了去,但是他们却可能会面临更大的报复。更何况现在李水琴生着病,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他们上次能打断李水琴的腿,这次就能按照他们说的那样,把司月绑过去卖。
司洵一想到这,不禁头皮发麻,转眼去看司月。
司月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她细眉轻拧着看着屋子里漆黑的角落,没有说话。
好像在思索什么。
“姐,我们到底怎么办?”
司洵还是开了口。
到底怎么办?司月也想知道怎么办。
没有人会借钱给他们,司家的名声从司南田开始赌博的那一天就被他自己踩在了脚底下。
女人双眸闭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决定。
“司洵,我们先还十五万,再请他们给我们点时间吧。”
她声音轻的好像飘在空中的烟尘,一碰就散。
司洵却好像看到了一点希望,兴奋地问道:“姐,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司月顿了一下,“没有,我明天去和一个朋友借。”
“哪个朋友这么有钱啊?” 司洵不禁来了兴趣,“男的还是女的?”
司月不想搭理他。
“不会是季岑风吧!” 司洵脸上露出一丝喜不自禁的表情,他又想到了那次在酒吧时两个人坐在一起的场景,他就知道这两人根本就没断。
谁知道司月瞬间冷了脸色,声音带着警告说道:“再问我就不去借了。”
“好好好。” 司洵瞬间投降,他两只手高高举起,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窃喜。
因为如果司月能重新回到季岑风的身边,那么他能解决的,就远远不止这些问题了。
-
司月的确打算去找季岑风借钱。
也不算是借钱,上次说好还给他的十六万本来就是半年的期限。
只是那时候她不想要和这个人有过多的牵连,所以拿到钱之后都会先还给他。
慈善晚会的三个小时加上办公室的三个小时,一共十二万。再加上司月自己手里的三万块钱,正好可以凑十五万。
司月也不确定这十五万到底能不能求那些人再宽限他们一些日子,但是她没办法了。
她真的没办法了。
这段时间连续不断的神经紧绷已经让她身心俱疲,每天不仅要忙于繁重的工作,还必须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地防止被人跟踪。
即使温时修已经尽可能地让她每天五点下班,但是司月知道,那些人狠了心要下手的话,她必定是难逃生天。
司月觉得那一根根嵌在她身上的绳索,越来越重,越来越紧。
她脚步仿佛渐渐沉入泥泞的沼泽中。
下一步,向前还是向下,司月不得而知。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司月就给李原打了电话。
李原很快就接起了电话,这倒是司月没有想到的。
“司月小姐,你好。”
司月站在楼梯间里回道:“李助理,你好。”
“请问司月小姐是有什么事要找季总吗?” 李原做事从来都是干净利落,说起话来也不会拐弯抹角,这一点倒是让司月很是欣赏。
“是,请问季总今天能抽十分钟见一下我吗?” 司月站在楼梯间的窗边朝下面看。
这是三十六层,虽然没有顶楼高,但是一眼望过去的风景却也是绝佳。
只是可惜了,今天是个暴雨天。
黎京灰蒙蒙一片,任凭老天宣泄着怒气。
“您稍等一下,我查一下行程。”
“好。”
司月心口有些紧张地砰砰跳了起来,她很害怕季岑风会不肯见她,那就糟糕了。
“司月小姐。”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了声音,司月立马握紧了电话等着李原说话。
“晚上七点可以吗?季总今天晚上在外面有一个私人晚宴,大约七点结束可以见一下司月小姐。”
晚上七点。
司月心里踌躇了半秒,还是立马说了好,“可以麻烦你发我一下地址吗?”
“好的,没问题,一会我就发给您的手机。”
“谢谢你,李助理。”
电话一挂,司月一口长长的气才敢呼了出来,她身子微微依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手机下一秒就收到了李原的短信。
她点开一看,是一个很偏远的私人餐厅。
但是没关系,再偏远她今天都一定要和季岑风见面,她需要这笔钱。
晚上下班的时候,司月特地把今晚的加班工作全部提前做完才走。大雨哗啦啦地下了一整天丝毫没见任何收敛的迹象。
司月用力撑着那把透明的伞,顶着狂风暴雨走出了公司大楼。
外面已经站满了等着打车回家的人,下班高峰期加上暴雨泥泞,整条市中心的交通都在瘫痪的边缘徘徊。
明明才刚刚下午五点,天色却已乌黑一片。
积雨云沉沉压在整片城市的天空,把人们心里最后一丝躁意都逼到了发泄的尽头。
司月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她足足等了一刻钟,才终于拦到了一辆空着的出租车。
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她整个身子都立刻松软了三分,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更小。
司机师傅问了两遍才听清楚她要去哪里。
那地方很远,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车子开起来的时候,司月的心终于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她偏头倚靠在被雨水奋力冲刷的玻璃上,看窗外一片模糊不清的世界。
这雨真大,像那天她从豪庭门苑被赶出来时那般大。
可是那天的司月很倒霉,她被投诉,被欺负,第二天还被辞退。
司月两只眼睛闭上摇了摇头,她不喜欢这样的下雨天,很倒霉。
司机师傅开车很快,六点半的时候,就到了那家餐厅的门外。
司月给了钱后就下了车,可这雨仍然是没有半分减小的趋势,反而有种趁着天黑肆意倾撒的苗头。
她用力抓着伞防止被这大风刮走,然后一步一步地朝那家餐厅走去。
餐厅位于一小片竹林的后方,面积不大,远远看过去更像是一幢私人别墅。
沿着竹林里的一条小路走上几分钟就能到达那家餐厅。
司月穿着高跟鞋走在湿滑的鹅卵石上很是小心翼翼,再加上大风呼啸,她不得不低着头谨慎寻着些略微平坦的地方走。
一步一步,她走得又慢又难。
直到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鞋子。
女人慢慢停下了脚步。
那不是一双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鞋子。
老旧的运动球鞋,上面爬满了泥泞和污垢。
裤腿被随意地挽起到小腿,上面溅着星星点点的红色油漆。
司月身子开始发抖。
她脸色惨白地抬起头来对上那人凶残的目光,一声尖叫还未喊出口,就被那人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倒在地。
雨伞连带着身子摔入了一旁冰冷的泥地里,司月觉得,天旋地转。
她大脑瞬间失去了意识,身子却被人又一次拎起。
“救命啊——” 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划破在这竹林里。
那人却丝毫没有畏惧,又重重地扇了司月一巴掌,然后大声对着旁边喊道:“过来,用绳子把她绑起来!动作快点!”
司月疯了一样想要挣脱那人的禁锢,她拼命地大喊着,可是这里离那餐厅还有数百米的距离,黑夜骤雨,狂风呼啸。
没人能听得见司月的求救。
几个大汉很快就把司月狠狠抓住摁在地上,那人一脚踩在司月的背上,厉声叫其他人动作麻利点。
司月的脸被死死地摁在地上,她远远地看着那个灯火明亮的远方,却是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了。
泪水混杂着暴雨冲刷在她的脸上,身上。
她仿佛看见了那个背负着重重荆条的小姑娘站在不远处的沼泽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