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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反击
    其实谭红尘说出这话时,自己就感觉到有些不对了,似乎话里存在很明显的逻辑漏洞。只是他的头脑太过呆板,一时间想不出究竟。
    顾铭便说:“如果你毕业了,还愿意在交职院里学车考驾证吗?”
    谭红尘顺着回答道:“这种情况的话,我肯定会在自家县里报驾校啊。”
    他说完这句话便恍然大悟,接着开始懊恼自己的迟钝,抬手接连拍了好几下脑袋。
    顾铭沉声道:“慕永恒既不是驾校学员,也不可能是来报驾校的,所以忽然出现在报驾校的小屋里的理由只有一个,便是找人。”
    谭红尘点头,片刻又疑惑道:“这里面藏着什么玄机吗?”
    顾铭道:“这倒没什么玄机。只是可以顺着推断出,驾校的学员里,有慕永恒的朋友。”
    谭红尘问:“慕永恒本是lol社团的社长,他的人脉广,认识驾校里的某个学员也不奇怪啊。”
    顾铭笑了笑,淡淡说道:“慕永恒本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之人。能让他委身亲自来找的人,要么是这个人和他关系特别好,要么就是这个人值得他巴结。”
    谭红尘能听懂这话的意思,但他还是不明白顾铭想说什么。他正想张口问,却听见边上的风雪说:“我们都知道你听不懂,但你也不要一会一个问题,不然这样聊天很累。你先等顾铭先把整个推断说完,如果你还有不懂的地方,再提问就好。”
    谭红尘干笑着点点头。
    顾铭便说:“我无论怎么看,慕永恒都不是心胸宽广之人。他在我们手里吃了亏,颜面尽失,难免心生怨毒,多半会想方设法报复我们。但他此刻人在外地忙着实习,本身没办法对我们进行报复,而且《英雄联盟》solo那场风波才平息不久,如果他再蹦出来闹事,只会惹人非议。因而他本人再来找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本人不动手,就只能请人帮忙。恰好我们近期在学驾校,而驾校里有他的朋友,那他请他驾校里的朋友帮忙的可能性就不小了。”
    谭红尘有认真听,也把其中的每一个因果关系都听懂了。于是他顺着问道:“你是说,雷宁有可能是慕永恒的朋友。如果我贸然接近他,反而容易上当?”
    顾铭点头:“我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谭红尘思忖片刻,忽然宽心笑道:“顾铭,你可能多虑了。虽然你的推断很谨慎严密,但我还是觉得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低。”
    顾铭的嘴角轻轻扯动几下,露出一个非常古怪的笑,随口道:“我也希望这些都是我多虑了。只不过雷宁恰好是lol社团的社员,这就让我不得不多思虑一些了。”
    谭红尘错愕道:“你怎么知道雷宁是lol社团的成员?”
    顾铭道:“solo那天,我看到雷宁也在场。”
    谭红尘惊讶道:“那时你们还是陌生人啊。莫非你无意中看了他一眼就把他记住了?”
    顾铭淡淡笑道:“我的记忆力一向不错,虽然达不到过目不忘的程度,但一些身上存在明显标志的人,我还是能记住的。”
    谭红尘道:“你看到雷宁的六指了?”
    顾铭摇头:“我说了,我是前两天才知道雷宁有六指的。”
    谭红尘疑惑道:“雷宁除了六指这个特征,其他方面都显得非常平常吧。”
    顾铭再度摇头:“一个总是目光如炬的人,比较容易让人记住。”
    谭红尘哑然,他这会才想起雷宁的确是有着一双宛如火炬般明亮的眼睛。
    这个问题算是说清楚了,但谭红尘还有疑问,便继续问:“但那天去看热闹的学生很多,出现在电脑房附近的人也不一定是lol社团的成员。这一点,你又是怎么做出明确判断的?”
    顾铭道:“这个很简单。solo时,堵在走廊上往电脑房里使劲探头的人,十有八九是来看热闹的人。而站在门口阻拦那些人进去的人,毫无疑问都是lol社团的成员。”
    谭红尘恍然道:“你是说,那天雷宁也在帮忙维持秩序?”
    顾铭点头。
    谭红尘不说话了。因为他也觉得慕永恒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完全相信这个人会实施报复计划。眼下确定雷宁是lol社团的成员,那顾铭的推断便又多了一分准确性。
    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每个人都喊着“平等、和睦、互爱”等团结的口号,但人与人之间却永远不可能绝对团结。因为不管再怎样温和可亲的人,也一定或多或少存在一些看他不顺眼的人。
    简单的例子是,学校里同一个班级里,好学生被坏学生腹诽,坏学生被好学生鄙夷。就算某个班出了一个让全班同学都心生好感的人,其他班也会存在一些看他不惯的目光,会有人说他故意做作,会冷笑道“我不信这个人真的有这么好”。
    所以,人的世界里,永远无法完全消除那些不知藏在某处的恶意的目光或言论。或者说,这本身也是人类文明的一大悲哀。
    好在,人类本身存在极强的适应能力。
    时至今日,人们早已习惯无视掉那些从旁人身上传来的不善。
    只要是看得到的恶意,似乎都已不足为惧。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恶意。这就好像躲在草丛深处的一条毒蛇,它随时都可能呼啸而出,往人身上咬出两个血窟窿。
    谭红尘心中有了戒备,开始害怕雷宁就是藏在草丛里的那条蛇,已经决定不再接近他了。
    顾铭忽然说:“我之前早雷宁搭过话,问了他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谭红尘道:“你问他什么了?”
    顾铭道:“我问他有兴趣加入我们台球社吗。”
    谭红尘道:“他怎么回答的?”
    顾铭笑道:“他说他对学校里的社团没兴趣,不打算加任何社团。”
    这回谭红尘的反应稍稍快了一些,他已经听出了话里的言外之意,正色道:“雷宁果然有问题,我们万不能再接近他了。”
    顾铭却说:“我们为什么不接近他?”
    谭红尘道:“既然猜到他多半会帮着慕永恒来对付我们,那我们肯定要躲着点啊。”
    顾铭接连摇头好几下,这才苦笑着说:“如果别人攻击你时,你想到的办法只有躲避,那你迟早会有避无可避的时候。我们现在应该趁着还没撕破脸皮,多接近他,想办法从他嘴里套出更多有用信息,这才有利我们之后的反击啊。”
    谭红尘惊愕道:“反击?”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睁得老大,仿佛在说玄奇的天方夜谭一般。
    顾铭哑然道:“对你来说,以牙还牙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谭红尘的心绪翻滚起来,似乎全身血液都在这会热腾了一分。这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一瞬间有了远超常态的力量。
    这么多年里,他受了太多太多的欺负,却从未想过要如何报复对方。
    但今天,他听到了顾铭的话,脑袋忽然开窍了,忽然想通了这个问题。
    于是他就变得激动起来。
    在练车场,每个人每天的正常练车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左右,当然,若某天练车的人少,便可以多练一会。但毫无疑问的是,教练员说“该换人了”时,在车上练车的人就得下车,之后也可以直接做其他事情去。要想留在练车场练更多的时间,就只能单独找教练员花钱购买学时。
    谭红尘和顾铭聊天这会,雷宁的练车时间已经结束,该换顾铭上了。
    谭红尘想跟车学习,但车后排一直坐着两个女生,这会连风雪也跟着上去了,没了他的位子,他便只好在划线外干站着。
    雷宁刚下车便向谭红尘走近,似乎他暂时还不打算离开这里。
    谭红尘心头对雷宁有了戒备。虽然他也想如顾铭说的,将计就计从雷宁话里多套点有用信息出来,可他实在不会演戏,这会练一个正常的微笑都露不出来,又如何去套话啊?
    谭红尘忍着心头的尴尬,勉强和雷宁聊了几句没用的废话,便又听到边上有人在唤他们。
    一直蹲在他们边上不远处抽烟、聊天的高穹和何小黑都走了过来。
    高穹居高临下盯着谭红尘,冷不丁来一句:“谭红尘,你是学弟,现在又有空,去外面帮我们买两瓶水吧。”
    他说话时并没有掏钱,还带着一分命令的语气,仿佛谭红尘替他们买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学校的驾校很大,但里面没有便利店。要买东西就得从铁网门出去,再顺着铁网墙绕很长一段距离才能买到。
    相互不熟的人之间,忽然提出这种请求,便有些过分。
    谭红尘以前也被人提过这样稍微过分一些的请求,他也都答应了。
    但前提是,人家找他帮忙,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哪里像高穹一样,一副“老子是学长,你应该帮老子买水”的嚣张模样。
    谭红尘又想到早前慕永恒说过的话。他说:“不管在哪所大学,新来的学弟当面顶撞学长就是最大的过错。”
    ——在大学里,学长就是天吗?学弟学妹们都应该对他们点头哈腰,供他们随意使唤吗?
    ——高年级学生欺负低年级学生,不应该是发生在遥远的小学时代的事情吗。到了大学,昔日不懂事的少年不都应该懂事了吗?
    谭红尘心头来了怒气,但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平静道:“高穹学长,我现在并不渴,所以不去买水。”
    他说出这话时,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记忆里,他从未对别人说过这样冷漠的话。似乎他在遇到顾铭之后,胆小怕事的性格稍稍有了改观。
    高穹冷眼睨着他,说:“我们不关心你渴不渴,你只要把我们的水买回来就好了。”
    他依旧没有掏钱,而且话中还多了一丝威胁味道。
    谭红尘盯着他,心中竟没有产生恐惧,反倒想到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之前顾铭和风雪在这里的时候,他们怎么没来颐指气使地使唤人?
    谭红尘很快想到一个可能,那便是他们觉得顾铭和风雪都不好欺负,只有他一个人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揉捏。
    ——我长得就这么好欺负吗!?
    谭红尘心里冒火了,同样冷眼看回去,说:“你们有手有脚,如果渴的话,就自己去买吧。”
    他说完这句话,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高穹扇两个嘴巴子或者踢上两脚。
    他心里的确不怎么害怕了,却未曾想过被打之后要不要还手的问题。
    怎知,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白白浪费了谭红尘的一番心理觉悟。
    高穹定睛看了谭红尘好一会,却并未动手,而是漫不经心地说着“小黑,我们自己去买水吧”,接着转身欲走。
    却在这时,一直旁观的雷宁忽然赔笑着走到高穹跟前,说:“高穹,何小黑,我也有些口渴了,准备去买水,要不我帮你们带回来吧。”
    高穹错愕道:“你好像不是大一新生。”
    雷宁笑道:“我大二,人文系的。”
    高穹越发惊愕,正想问“你和我们同级,为什么要献殷情”,但他没问出口,边上的何小黑先一步说道:“我们要两瓶果粒橙,谢谢。”
    何小黑从兜里摸出钱递过去,雷宁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笑道:“我们难得一起学车,这也是缘分,水钱就我请吧。”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谭红尘,微笑着问:“谭红尘,你想喝什么?”
    此刻谭红尘也是颇为惊讶这人的举动,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本想顺口拒绝,思忖片刻后又觉得白给的饮料,不要白不要,便说:“冰红茶。”
    雷宁果真去买水了,前后不过十分钟,他便提着一个袋子大步流星跑了回来。
    谭红尘接过冰红茶,拧开盖子喝上一小口,抬眼便看到雷宁正撑着双腿大口喘气。
    冰冷的季节里,雷宁两颊通红,额上泌出大片汗珠,明显是跑累了。
    似乎他的体质很不好,不然不会只跑这么点路就累成这个样子。
    见此幕,谭红尘忽然感觉若他和雷宁单挑,他的赢面还非常大。
    尔后,谭红尘发现奇怪的事情,那便是雷宁并没有买他自己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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