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念一动,反手召出自己的佩剑,横踏过去。
便见魏凉的飞剑上燃起一层白炽的光,剑身微微一颤,以一种近乎刺破虚空的速度,顷刻消失在视野之外。
慕容春全力追了过去。
身后聚集的魔族越来越多,他已无暇思索如何脱身,一心只想救回小师妹。
很快,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列巍峨山峦,绵延左右,无边无际。
正前方,一座苍青色的古朴要塞迅速攫住了视线。
千歧关,到了!
源源不断的魔族自千歧关以南涌入平原腹地,慕容春听着身后传来的汹涌咆哮,又望了望正前方潮水般涌来的魔族大军,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心中浮上一丝壮烈情怀。
今日,很可能要殉道了。
忽然,大剑仙目光微凝,定定盯住左前方那一片剑光。
白衣人一手握着寒剑,另一手揽住柳清音,每一剑挥出,便有扇形的白炽光芒远远荡开,触到那清光的魔族顷刻间灰飞烟灭。
“师、师尊?”慕容春心头一喜,急急掠下。
到了近前,却发现白衣男子并不是师尊魏凉,而是大师兄秦云奚。
“大师兄!”慕容春来不及多加思索,掠入阵中,替秦云奚挡住来自背后的攻击。
“带她走,我来断后。”秦云奚的声音清冷低沉,不容置疑。
一瞬间,慕容春竟有种错觉,以为与自己并肩战斗的人是师尊。
同样清冷,同样镇定,同样令人安心。
慕容春重重捏住剑柄,心道,‘今日若能活下来,定要苦心修炼,像师尊和师兄一样,成为可靠的人!’
接过柳清音绵软的身躯时,慕容春忽然心如止水。
他发现自己与柳师妹其实一点也不适合,她就该和大师兄这样的人在一起。
三人且战且退,而魔族也越聚越密。
……
就在秦云奚、慕容春与柳清音三人成功会师时,魏凉也正好找到了林啾。
她苦着一张小脸,狼狈地坐在一座小沙丘底下。
魏凉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迅速变幻着剧烈的神色。
最终,他眉眼淡淡,走向林啾,凝神打量一番。
“没事?”他问。
林啾冲着他甜甜一笑。
魏凉俯身,高大的影子有如实质一般,沉沉压到林啾的身上。
他的眼神十分危险:“我选了你,你打算怎么死。”
林啾怔了下,忽然想起方才自己为了留点面子喊出的那句“你敢选我我就死给你看”。
她又愣了一下。
魏凉没去救女主,而是寻她来了?这……
“嗯?”魏凉又凑近了些,冷冽的呼吸扑在林啾额头,嗓音低沉暗哑,“怎么死?”
林啾觉得此刻的魏凉有点像一座随时会喷发的冰火山。
她又一次怂了,心虚地抬眼看了他一下,低声辩解道:“我不过是想给自己留点脸面,也替你找个台阶下,这才故意那么说的。”
魏凉狠狠地笑了下,他伸出一只手,蓦地钳住了她的下巴。
冰雕玉琢的俊脸凑到了她的耳畔,男人一字一顿,沙哑凶狠地对她说了两个字。
林啾极慢极慢地倒抽了一口巨大的凉气。
她难以置信,偏过头,惊恐地瞪向魏凉。
只见那薄唇一角勾起半抹侵略性十足的笑意,他目光灼灼,像狼一样盯着她。
林啾:“……??!!”
她刚才,真的真的没有听错吗?
那两个字,当真是从魏凉嘴里冒出来的?
这魏凉是个假货吧!
怕不是祭渊反悔了,扮成魏凉来戏弄她?!
就连祭渊那样放浪的采花狂魔,也不曾这么直白地对柳清音说过这种话啊啊啊——
魏凉又笑了笑,伸出大手捉住她的肩膀,把她拎了起来,然后堪称温柔地替她把脸颊上乱发别到了耳朵后面,手指有意无意,轻轻蹭过她的耳廓和耳垂。
林啾:“……”
头皮发麻!
要命!
第19章 各凭本事
魏凉带着林啾掠向千歧关。
他揽着她的腰,足尖一点,便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落在十几里开外。他又一次轻轻点地借力,再掠十几里。
若要问林啾此刻的感受——
大约就是像在坐高空跳跳蛙。
心脏被一根细线拎着,忽而上,忽而下。
她紧紧抓住魏凉腰侧的衣裳,眼睛四下张望。
这块平原已经被魔族糟蹋得不成样子,处处都是血和火的痕迹。
这样的地方,真能找到聚灵姝阳种吗?
她敢打荒川秘境的主意,是有两个前提的。一个是修为得提升至金丹期以上,以应对秘境中的种种机关陷阱;另一个是得到业莲那一式极招。
此刻,魔占区已是满目疮痍,根本不见半点绿色植被的影子。
曾经建在这里的房屋和洞府,早已被魔族掀得底朝着天。
不可能有什么宝贝能够保存下来。
偶尔有魔族发现这两个一掠而过的人。弱些的,还没回过神便找不到这二人的影子了,强大些的,刚展开双翅扑上来,便被魏凉冻成了冰雕,像死蚊子一样栽下去。
很快,魏凉和林啾就到了千歧关外。
在远处看时,只知道这是一座青灰色的巍峨要塞,到了近前,那扑面而来沧桑古朴和大气,忽然就攫住了林啾的心神,令她许久忘记呼吸。
千歧关有一半建在山岭下,另一半则是建在山崖石壁上,像一头青灰色的恐怖巨兽,冰冷地俯瞰着大地。为了抵挡魔族的冲击,整座关隘都浇筑了铜水,经历岁月和战火洗礼之后,墙体变得斑驳,处处是血与火留下的伤痕。
魏凉的视线落在了一处半山腰的瞭望台上,那里有无数高阶魔族在飞舞盘旋,好像是长在青灰色要塞上的一只大黑瘤。
底下,虫群一般的魔族正从要塞底部涌进来,大部分穿过要塞,冲向平原腹地,另有一小股分支,却顺着要塞底部的石阶爬向那一处瞭望台。
一轮半月爆开,魔族被稍微逼退少许。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道清亮惊喜的女声自瞭望台上传来。
“师尊——”
魏凉在城墙上轻轻一踏,像飞鸟般,稳稳地落入瞭望台。
那三人已在此地鏖战许久。
秦云奚和慕容春轮流调息,柳清音一边恢复元气一边替他们掠阵。围住他们的绝大部分是婴境魔族,神魔境的大魔只有十余个,瞭望台易守难攻,三人占着地利,守得倒是很稳,只要撑到柳清音复原,三人便可以御剑冲杀出去。
魏凉的视线在秦云奚身上停顿了片刻。
秦云奚垂目施礼:“师尊。”
顿了顿,他双手指尖平平挑起长剑,递到魏凉面前,道,“师尊的剑。”
魏凉漫不经心“嗯”一声,从秦云奚手中接过了长剑,手指仿佛不经意地依次敲在剑柄上。
“铮”地一握,剑身顿时爆出几道清芒,他随手往后一荡,剑影如扇面一般扫过,围在瞭望台外的魔族纷纷中剑坠落,慕容春和柳清音立时感到压力减轻了许多。
柳清音掠回来,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般,飘落在魏凉面前。笑脸刚绽开一半,忽然看见魏凉的胳膊搭在林啾腰间,一颗芳心登时沉到了谷底。
“师尊……”她咬了咬樱唇,抱怨道,“方才大师兄不顾性命,引着那群魔族去往南面,当真是万般凶险!四师兄为了救我,也负了很重的伤!”
她这是借着旁人来宣泄自己的委屈。
魏凉不以为意,只问:“云奚为何在这里?”
柳清音道:“得知我到云水谣除魔,大师兄身体尚未复原便急急赶了过来。幸好他及时来到,否则恐怕我已……”
虽然没有明言,但她眼中的幽怨却是写得清清楚楚——凭什么救她不救我?就因为她弱么!为了这么一个无能又懦弱的女人,你竟将我们三人置于险境而不顾!
“师尊!”妒火的冲击让柳清音有些神智不清,她愤然道,“四师兄方才闯入祭渊阵中助你时便已受了伤!而大师兄,刚服下固元草,便拖着病躯不远万里来相助……我们每个人都这么拼命,您,您怎么还有心思花前月下!”
慕容春赶紧逼退一波魔族进攻,掠回来,赔着笑打圆场,“师妹莫急,我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大师兄也好好的!既然师尊到了,这便准备突围吧!虽然方才大师兄已将追击我们的大魔诱到了关外,但我约摸着他们也快要折返回来了,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瞭望台后有石阶,向上,通往更高处的瞭望台,向下,则通往要塞底部。此刻已有许多魔族挤挤挨挨顺着石阶爬上来,听着声音很快就要到了。虽然只是低阶魔族,但被两面夹击的滋味肯定不那么好受。
慕容春并不认为魏凉选择去救师娘有什么问题,毕竟师娘修为只到筑基,落在魔族手中根本没有半点自保之力,自然该先救她,与什么花前月下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师妹这通脾气发得着实是没有道理。
柳清音根本不看慕容春的眼色,怒道:“怎么可能没有事!方才你闯入阵中,自顾且不暇,还要护着她!”
纤纤玉手,指向林啾。
林啾微微一笑。
慕容春不明白柳清音怎么突然翻起了旧账,而且这旧账翻得也十分没有道理。他赶紧一把薅住柳清音的手,连声向魏凉和林啾赔不是:“师妹这是关心则乱,还请师娘不要与她计较。”
又对柳清音道:“师妹你误会了,方才并非我护着师娘,而是师娘一直在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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