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顺等人得了消息,早早等在梨子江岸边。
听得上云督察要重新彻查林梧城烟毒案,众人欢喜。
回了于氏布坊不多时,购买于家老宅的人吵吵嚷嚷来寻于德胜。
为首那人生气道“当时可是说第二天就给腾房子,如今咱可是给你们宽限了好多天。”
孟木娘哭道“再容我们几日,寻到新宅子,我们就搬。”
众人吵吵嚷嚷吓得酒儿大哭。
于德胜为难地抱着头蹲在地上。
云水人都知道他是林纪楠的亲家,也都知道林家现在牵涉了烟毒案,加上惧怕许茹宝和刘石久,无人愿意租房子给于德胜。
就在众人为难之时,孟水芸突然眼前一亮,荷塘村,为什么不去荷塘村?
荷塘村有大量废弃的房屋,虽然房屋许多坍塌了,但是修葺修葺还能使用。
想到这里,孟水芸道“我们去荷塘村。”
众人诧异道“荷塘村?”
孟水芸用力点了点头,道“荷塘村。”
……
众人齐心合力,不多时就将所有家什物品收拾整理好。
穆非寻来几辆人力车,众人用人力车将所有物品运送到了荷塘村。
此时的荷塘村早已春意盎然。
众人将物品堆放在紫安的那座小院里,纷纷动起手来。
有人捡拾干柴,有人浆洗衣服。
更多人在于德胜和穆非的带领下将附近几座破败但支架尚且完好的土屋修葺起来。
林桐卓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朝院子外望去,窗外的春意让他看上去平静不少。
安容顺坐在小院里,怀中抱着酒儿。
张芝兰坐在石磨上剥着花生,说是要给于德胜穆非下酒用。
与小院几步之遥的另一个小院里聚集了许多人,众人嘻嘻哈哈,好不开心。
于德胜站在一个梯子上,正在往土屋上堆放稻草。
穆非站在屋顶小心翼翼地将稻草一一捆束好,唯恐有一点缝隙,让小屋漏了雨水。
绿真挽着袖子抓着一把铁锹在搅拌泥浆。
念双将混合好稻草的泥巴放到木桶里。
秋嫂将木桶里的泥巴仔细地涂抹在土屋上。
林纪香拿着一个榔头用力地捶打着一块破门板。
孟水芸则在修补一块窗棂。
荷塘里钻出许多新荷,淡淡的绿煞是惹人喜爱。
蝴蝶和不知名的虫儿在早开的花里闹着。
入夜,众人围聚在小院里吃着于德胜做的于家手擀面。
月光下,三栋修葺一新的土屋灼灼生辉。
安容顺感慨道“没想到如今会住到荷塘村。”
林纪香安慰道“二嫂不要多想,这都是暂时的,等二哥和梧城,奇峰回来,我们再寻一处舒适些的房屋。”
于德胜道“这几栋土屋晾晒上几日便可住人了。这几日,你们女的就住在屋子中吧,我住在外边,如今天暖,不碍事儿。”
安容顺感动地说道“亲家,连日里不断麻烦你们,还让你们把宅子,把宅子——”
安容顺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孟木娘安慰道“钱财是身外之物,只要家人健康平安,那比什么都强。况且我们两家是实在的亲戚,说那么许多就是见外了。”
……
每日里众人除了对三栋新屋“缝缝补补”,还各自忙起自己喜欢的事情。
念双将连接各个小院的甬路打扫干净,并在甬路两侧撒了许多花的种子。
秋嫂和孟木娘去云水镇买回一百多个刚刚出壳的小鸡,小鸭,小鹅。秋嫂看到有人在卖猪崽,心动不已。
因为买了许多其他的家什和用品,口袋里已没有多少钱,眼见秋嫂喜欢,孟木娘狠狠心掏钱买了两头猪崽。
穆非和于德胜整日在荷塘里挖塘泥,将一个个荒废的荷塘整理的规规整整。
如果不出意外,全部荷塘产出的鲜藕能换上不少的钱。
想到这里,于德胜就会露出笑容。
他没有想到自己摸了一辈子的布匹,此时竟然摸起泥巴。
为了让众人吃上青菜,穆非开垦出几块菜地。
趁着节气,绿真和念双在菜地里种了许多青菜和庄稼。
有香甜的玉米,有个大的冬瓜,有青葱,有芸豆,有葵花,更有萝卜、黄瓜……
于德胜坚持说黄豆能换些钱,所以有一块地专门种了黄豆。
为了给林桐卓和小酒儿打牙祭,于德胜每次挖塘泥的时候,都会将遇到的泥鳅捉了起来,放到一个陶罐里。
看到于德胜辛苦,穆非跑到集市买了些鱼苗撒到荷塘里。待到秋日,鱼苗就会长成肥硕的大鱼。
待修葺一新的土屋干透,众人搬了进去。
安容顺,张芝兰带着秋嫂住在那栋宽大的三间的土屋里。
林纪香带着念双和绿真住在另一栋两间的土屋里。
孟木娘和于德胜则住在一栋带厢房的两间土屋里,厢房里装了全部的农具,干柴。
孟水芸和林桐卓住在紫安留的土屋里。
各个小院干净整洁,小院的院墙上枝枝蔓蔓。
每次到了林桐卓打针的日子,都是于德胜去许家老宅取。
对于老实巴交的于德胜,无论是安容生还是许茹宝都没有兴趣多说上一句,因此于德胜每次都顺利地拿了药。
这一日,又到了林桐卓打针的日子。
安容顺早早来了房中,仔细地看着孟水芸将那针管取出。
孟水芸看着针管里的蓝色药液,奇怪道“那许茹宝说的不打就会皮肤溃烂——”
安容顺吃惊道“你想做什么?”
孟水芸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我总感觉桐卓的症状有些像,有些像烟民。也不太像。”
安容顺拍着大腿,大哭道“哎呦,水芸,桐卓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情说他像烟民。”
孟水芸急道“娘,你别着急,你听我说。我是觉得每次打上这针,桐卓的眼睛就很迷蒙,好像,好像那些烟民吸食大烟后的表现。烟民就是经常要吸食,不吸食就浑身难受。而桐卓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出现烦躁不安,毁物打人的症状。”
安容顺诧异道“你说的倒还真的有几分像。”
忽然,安容顺再次大哭道“可人家烟民不瘫不傻啊,至少人家会言语啊。”
孟水芸陷入沉思。
在自己和林桐卓大婚前,林桐卓在无人的时候还能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言语思维也和正常人无异。那个时候,郝兆飞也是每隔一段时间给他注射这蓝色的药液。
蓝色的药液?
孟水芸猛然将针管举了起来。
是了,之前注射都是三分之一针管,而现在是满满一针管。
绿真曾被林桐卓从地窖里救出,说明在最近几个月里,林桐卓也有清醒的时候。
许茹宝和郝兆飞用针管里的药液来威胁林家,控制林桐卓,为什么林桐卓的状态会时好时坏?
孟水芸凌乱了。
许久,孟水芸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安容顺,道“娘,我要给林桐卓打针了——”
安容顺抹了抹眼泪,将头扭向一边,道“好,好,你打吧。”
每次给林桐卓打针,安容顺都会将头背过去。
缓缓推动针管,蓝色的药液注射进林桐卓的身体。
林桐卓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蒙,仿佛在享受着什么,片刻后,林桐卓沉沉地睡去。
安容顺转过身来,哭着将被子为林桐卓掖好,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看着安容顺走出了小院。孟水芸从身后把一个针管取了出来。
一点点的蓝色药液残留在针管的底部。
看着昏睡过去的林桐卓,孟水芸缓缓道“桐卓,我想知道这药注射后的感觉。”
说完,孟水芸拿起针管,将针头缓缓插进自己的胳膊。
轻轻一推,那一点儿蓝色的药液推进了孟水芸的身体。
一阵眩晕,剧烈的疼痛袭来,随之是梦幻般的感觉。
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起来。
孟水芸重重地倒在被子上。
……
“水芸,水芸——”
缓缓睁开眼睛,众人正围着自己长吁短叹,孟木娘哭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为什么睡了这么久?”
孟水芸想抬起手来将孟木娘的眼泪擦去,却无法让胳膊听从使唤。
为什么胳膊这样沉?
感觉口感舌燥,孟水芸道“我想喝水——”
众人惊诧道“你说什么?”
孟水芸吃惊地发现自己想说的“我想喝水”竟然变得模糊,让人分辨不真切。
秋嫂皱眉道“二少奶奶莫不是中毒了?是不是今日的云豆没有煮烂?”
绿真着急道“还是先寻来些解毒的汤药和东西,万一真是,怕要耽搁。”
众人手忙脚乱地忙碌起来。
不多时,念双捧来一碗绿豆汤,不多时,绿真将熬好的解毒的中药端了过来。
喝过绿豆汤,喝过中药,孟水芸感觉浑身发热,似乎体内有无数的火舌在吞噬着自己。
“热——好热——”孟水芸呢喃道。
秋嫂摸了摸孟水芸的脑袋,道“难道是发烧?”
为了让孟水芸将体内的热释放出来,念双不断拿着湿毛巾为孟水芸擦拭身体。
秋嫂为孟水芸拔了火罐。
孟水芸感觉天旋地转。
第二日一早,孟水芸已能下地,但言语还不利索。
第三日下午,孟水芸已无大碍。
正在孟水芸大喜时,第五日的下午,一阵眩晕。
孟水芸突然有些狂躁,她急切地想寻什么东西来慰籍自己烦躁的心。
烦躁中,眼见得一个粗瓷碗,猛的抓住。
就在要摔在地上时,孟水芸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是了,这一切不就是林桐卓的感觉吗?
三个时辰后,孟水芸感觉自己又和往常无异。
孟水芸一步步朝躺在床上的林桐卓走来,泪水一滴滴落下。
“桐卓,咱们不打针了,咱们不打针了——”
窗外,两只燕子飞来,藏在屋檐下呢喃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