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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老骥伏枥正当年
    春光坊。
    二月里,身怀八个月身孕的孟水芸独自一人来到春光坊,百忙中她抽出时间来这里,想见一见自己幼时的好友许虎。
    贺子谦的身份和所从事的工作令自己大吃一惊,联想到许虎,孟水芸认为许虎更是身处险境的人,曾经的幼时好友如何就成了日本杀手?日本军医?为何会在春光坊里用中国人的名义行医?
    常常在恶梦中惊醒,太多的不解,太多的不安。
    和善堂的房门敞开着,来此寻医问药的工人络绎不绝。
    行动不便的孟水芸扶住门框,问道“程医生可在?”
    一个女护*士和一个老医生走了出来,女护*士道“程医生?女士您还不知道吧?程医生一家已经搬走了,这和善堂已经出兑给我们了。”
    老医生问道“女士,您是有什么急事吗?”
    “老先生,你们有程医生的联系方式吗?”
    老医生和女护*士为难道“这个,真没有。他们出兑这个诊所非常急迫,几乎就在一天内决定的。”
    心思细密,聪慧的孟水芸明白过来,许虎定是有意在躲避自己,在知道自己寻女无望的情况下,他带着家人躲开了。
    这个善良聪明的女子笃定的认为许虎一定是有着难言之隐,也定然是为了保护自己才避免和自己见面。
    对于两人之间的友情和亲情,她相信不是时间能跨越和磨灭的。
    难舍难分,情谊长。
    这个重情谊的女子一个人游荡在上海街头,期冀着会蓦然看到自己的女儿——林爱薇,欢快地,蹦跳着朝自己跑来。
    祈祷着能在某个十字路口看到自己的幼时好友许虎。
    保佑着能在某一天遇到自己久无音信的表妹于凤凰。
    坐在黄浦江边的长椅上,将手腕举起,傍晚的阳光下,楠木手串泛着迷人的光泽。
    不远处的一处街心凉亭内,一个身穿灰色风衣的男人将帽子拉低,以遮掩自己眼眸中的泪水。
    为了能帮助自己记忆中深爱的女子救治那个小姑娘的皮肤,自己现身,因此暴露了和善堂是自己伪装身份的地方。
    为了不引起三叔的怀疑,自己以这一带中*国*特*务活动频繁为由,将隐藏地点彻底搬离。
    此时的自己是一家小车行的小经理,拥有三千辆黄包车,靠出租黄包车给车夫们,每月抽取份子钱维持日常开支。
    说到收入,做为日本最高武士,活动在第一线的日本间谍,自己有着花不尽的钱财,但自己必须以常人的常态出现在世人面前,以掩护自己的真实身份。
    多次看到孟水芸寻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是满满的感动。
    许虎,不,三本裕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墨镜戴上,将风衣领口立起,急匆匆地走了。
    知道记忆深处的她还记挂着自己,此生已无憾。
    ……
    上海爱薇公司。
    连续几日的招标会令众人疲惫不堪,尽管劳累,但每一个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众人均知这次是事关林家生死存亡的关键一仗,大意不得。
    根据各个绣坊自身的特点,结合自己本公司设计的产品需要,经过慎重讨论和竞标,上海爱薇公司从来自全国的数千家大大小小的绣坊中,选择了十二家绣坊做为承接“爱薇”自有品牌代加工的合作伙伴。
    为了严格把握质量,保证工期,与十二家绣坊签订了严格的合作协议,一切原料由上海爱薇公司统一采购,调拨。上海爱薇公司共派出三十六名跟单员,入驻每一家绣坊,进行现场指导,跟进。所有产品采取小批量试投产,产品合格,再进行大批量生产。设置了二十六道验收程序。
    孟水芸深知模仿和跟风对品牌的折损,因此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自身利益,各家绣坊承担的产品类型是不同的。
    十二家绣坊论规模,论资金,论资历,哪一家都是响当当,但今日却要为一个后起之秀“代加工”,深深刺激了这些叱咤风云的大当家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利润面前,也顾及不得“按资排辈”,十二家绣坊接受了上海爱薇公司制定的严格的合作协议,也接受了上海爱薇公司派来的跟单员。
    海外之行,孟水芸意识到中外之间沟通的重要性,开始对懂得西方礼仪,西方经济的人才有了迫切需求。
    在奇峰的把关下,上海爱薇公司直接从国外接收了十名学经济学和纺织学的留学生,几乎每一个留学生的应聘面试中,孟水芸都会问一个问题。
    “请用一个词语形容中国——”
    尽管每一个应聘者回答的内容不一而足,但人的情感都是在字里行间,言行举止中自然而然流露的,孟水芸默默地观察着,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专业的人才,更是一个能时刻维护和代表中国人形象的“商业精英”。
    为了确保此次生产能一切顺利,获得巨大成功,上海爱薇公司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专门研究巴宝莉的产品,从设计,生产,到销售,细致到一个纽扣的使用,大到一个区域的广告投放。
    虽然是想借助巴宝莉业已成熟的市场环境,但绝不是简单的跟风和模仿,孟水芸一再强调:在相似的基础上要有自己的特色,形似神似又神不似。我们的定价虽然比巴宝莉低廉得多,但不代表就是残次产品,一定要有优秀的品质。借东风,但却是要靠我们自己的品质打响名号。
    深知巴宝莉在全球的宣传力度,为了在未来更好的推广中国刺绣产品,经过市场调查,孟水芸决定创办一家行业杂志社,定位刺绣,主推中国各个绣坊的优秀杰出产品,向世界推介中国刺绣,为中国刺绣商人打开更广阔的市场。
    做为全英文杂志,做为行业杂志,需要的不仅仅是懂英文的编辑,更需要行业内的大家来指导,撰稿,更需要各个绣坊将自己的产品投放在这本杂志上。
    又有哪一家绣坊肯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
    孟水芸决定借助上海爱薇公司的这批产品,同步打响这本杂志的名号。
    行业标准不是一开始就有的,面对世界,中国刺绣需要一个行业标准的制定者,自己要做行业标准的制定者。
    ……
    杜公馆。
    时任法租界公董局华董的杜月笙正在思考着筹建中汇银行的事务。
    孟水芸带着巩沛涵走了进来。
    做为杜月笙的义妹,从何时两人走动频繁,两人已经记不清了,此时的两人早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每当劳累时,杜月笙总会给孟水芸或林桐卓打个电话,两人会带着孩子来杜公馆坐上一坐,吃过晚饭,在花园里闲适的喝些葡萄酒或武夷山新茶。
    声名显赫,地位尊贵,金钱无数的他脑子时刻甭得紧紧的,只有在孟水芸面前,这个紧张一世的枭雄才会感觉到轻松,安逸。
    “大哥,我想创办一份刺绣行业的专业杂志,向世界推介我们中国的刺绣——”孟水芸说道。
    杜月笙看着八个月身孕的孟水芸,道“我这外甥将来会不会怨恨你太过劳累?害他也要跟着你不断地思考着苏绣,苏绣,苏绣——”
    嫣然一笑,孟水芸道“水芸这是在进行早期教育——”
    众人哈哈大笑。
    杜月笙依靠在沙发上,用手拍了拍沙发扶手,道“‘钱财用得光,交情用不光’,上海的报业,杂志业,各大印刷工厂,都有我杜月笙的人,想用什么资源,只要和对方打个招呼就好。”
    孟水芸轻轻抚摸着肚子,微笑道“儿子快谢谢杜伯父——”
    杜月笙佯装生气道“说错了,应该称呼为我舅舅——”
    ……
    南京江府。
    六十二岁的江南春将茶杯放下,百无聊赖的站起身来,朝挂在窗前的鸟笼走来。
    拿起草棍轻轻逗弄鸟笼中的鹦鹉。
    “无聊啊,这日子憋闷。”江南春自言自语道。
    红嘴的鹦鹉道“憋闷,憋闷——”
    做为曾经的刺绣行会的会长,做为曾经的北洋国民政府的纺织部门的大员,江南春早已退居下来,空挂着几个闲职。
    顾问,不错,自己挂着十几个顾问的闲职。
    往日里忙忙碌碌,总是期冀着能早一天退下来,过过安逸的日子。但真的闲了下来,才发现自己“正壮年”,正是“老有所为”的时候。
    “老爷,门外一个女子要见您,她说她是您的学生,老朋友——”管家腾新岳说道。
    “哦?她叫什么名字?”
    “她自称孟水芸,是上海爱薇公司的负责人。”
    六十多岁的江南春皱起眉毛,想起几年前林许两家的恩怨,就在他决定拒绝这个从上海赶到南京来的女子时,一声爽快的笑声响起。
    “江老爷子是要赶水芸走吗?”
    抬头望去,却是怀有八个月身孕的孟水芸,孟水芸一手提着一盒礼品。孟水芸身后跟着奇峰和林纪香。
    不惜奔波,又身怀有孕,自己怎么好驳了一个女子的面子?
    江南春微笑道“不知小友远道而来,江某怠慢了——”
    孟水芸将两盒礼品放在桌子上,道“知道江老喜欢吃绵软的点心,我特意带来饶氏九如斋的糕点,这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蟹黄糕。”
    江南春心下感动,东西都不贵,却都是自己最爱吃的,可知眼前这个女子下了功夫。
    孟水芸将一叠草拟的创办行业杂志的计划书双手递送给江南春,道“水芸今日来,是斗胆请江老出山的,为咱们刺绣行当打开世界市场出力。”
    简单翻了翻这份精心准备的计划书,江南春吃惊道“你知道这样一份行业杂志要投入多少?向世界各地免费行销,要投入多少金钱?如果不成功,这钱就打了水漂,若是打出了知名度,那获益的可不是你一家绣品公司,其他绣品公司都会借助你们这份杂志的东风。”
    看着江南春的眼睛,孟水芸道“我们国内的市场毕竟是有限的,与其大家都在一个池塘里找食吃,彼此争斗,不如将眼光放远,放大,向更广阔的海外市场进军。即便我这份行业杂志为他人做了嫁衣,但终归是推广了苏绣,中国刺绣,让世界更好的了解了苏绣,使得中国工厂和工人从中获利,这就是成功。”
    江南春的眼睛湿润了。
    见惯了中国商人为了争夺订单使出各种阴险狡诈的手段,见惯了中国商人窝里横的嘴脸,眼前这个女子的心胸和话语令自己看到了明媚的春光。
    “江老爷子,请您出山,担任这份行业杂志的杂志社的社长,推动中国刺绣在海外的推广和传播。
    江南春的手颤抖了,声音哽咽地说道“我老了——”
    “您的一生就是中国刺绣宝贵的经验库,你正是老骥伏枥正当年,老有可为。”孟水芸语气坚定地说道。
    江南春将眼镜取下,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道“谢谢你信任我,还记得我这个退下许多年的老东西。”
    顿了顿,江南春大声道“腾管家,收拾东西,我要去上海——”
    管家腾新岳道“老爷——”
    江南春将眼镜重新戴上,笑道“我要去就任社长一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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