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纪无爱的目光落在一人身上时,险些跌倒在地,难以自持的她扶着会议桌,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
巨大的会议桌的对面坐着的那个面若明月的俊朗男子就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所爱——单凯。
单凯将身子用力顶在会议桌上,此时的他内心涌动着万种情愫。
许家绣品公司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注资六十万大洋,许茹宝个人又投入三十万大洋,自己所拥有的股份占比被稀释了,尽管这消息很惊人,令自己措手不及,但任何消息都不如那个柔美的女子出现在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更让自己震惊。
聂云儿,自己的真正所爱,自己踏遍中国,寻了多年的所爱,竟然带着众多随从走进了会议室,竟然是那个注资的真正幕后老板。
爱,心痛到死的爱。
自从得知聂云儿因生产大出血死亡后,自己就活在痛苦中。
在看到那空荡荡的坟墓后,自己走遍中国,到处寻访,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我的云儿还活着,我的云儿还活着。”
走过千山万水,经历太多坎坷岁月,自己始终无法弥合因为思念而受伤的心。
聂云儿的再次出现,彻底将心中的伤口再次撕裂。
疼,爱的疼。
相距五米的距离,两人凝望着彼此。
纪无爱的心中在默默流泪,若是此时无人,自己是不是会扑上去?
不,自己是一个无爱的人,自己活着的意义是复仇,夺取许家的家业,找回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里,纪无爱收回了目光,坐到一张椅子上。
韩中晋和几人坐到纪无爱的身旁。
韩中晋朝主持会议的宗若莉抱拳,道“宗女士,会议是否可以继续?”
宗若莉看着韩中晋,心下一沉。
那个突然出现自己家中的神秘人正是韩中晋,韩中晋向自己出示了向许家绣品公司注资的文件,并告诉了自己许茹宝要追加三十万大洋的投入。
这样重大的财务事项,股份组成变动,自己怎么能不及时召开临时会议?
按照保密原则,自己没有向任何人提及韩中晋来寻过自己。
可是自己却万万没有料想到韩中晋会将股份再次转让出去,而这个幕后老板竟然是聂云儿,曾经的许家的少奶奶,那个在众人眼中早已死去多年的少奶奶。
宗若莉看向安容海,自己的丈夫。
安容海点了点头。
世事繁杂,但唯有一条原则不能破——拥有最大股份的股东自然是这家百年苏绣大公司的真正拥有人。
“开始吧——”宗若莉道。
在苏州商会,上海商会,刺绣行会,众多股东监督下,十几个证券业的经理人重新计算了许家绣品公司各个股东的占比。
尽管这个计算的时间很漫长,但却无一人觉得漫长。
人人静静地等待着,人人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会议室房门外等待着众多人等,有拒绝进入的记者,有众多刺绣行当的当家人,方方面面,人人翘首以待。
人群中,几个女子却是紧张地走来走去。
几个女子正是林纪香、林永蝶、林夜思,巩沛涵。
孟水芸坐在靠近二楼楼梯口的一个沙发上,忧虑地抓紧了手中的丝巾。
虽然此处听不到会议室内的任何声音,但就在十几分钟前,那个带着大量人等,气势汹汹走上的女子让自己大吃一惊。
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林岳宇曾经的妻子,那个死去的许家少奶奶。
为何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为何她会带着大量的随从,从气势上可判断出聂云儿定然是有备而来。
眼见到聂云儿带着几人走进会议室,可知聂云儿势必与股东大会有着重大关系。
整个会议室的出口被聂云儿带来的人把持着,这些随从人人眼中带着仇恨,是什么力量可以让这些随从能做到如此一致的“同仇敌忾”?
聂云儿的出现令孟水芸的心中升起一丝愁云。
……
一个证券经理人站起身来,捧起一个文件夹,大声道“许家绣品公司股份构成:单凯35%,纪无爱20%,许茹宝35%,其他人10%。”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人想到单凯会和许茹宝持有的股份会相同。
相持不下的股份占比,若想打破这种对峙,某一方势必要追加注资,或购买其他人的股份。
但在已经注资六十万大洋和追加投入三十万大洋的投入下,任何一方势力都不会同意再注资或追加投入,毕竟任何一方都不想自己的股份占比再次被稀释。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纪无爱。
是的,纪无爱拥有的20%的股份成了决定许家绣品公司真正归属的关键。
宗若莉和安容海显然被这个结果震惊了。
有谁能想到单凯会和许茹宝的股份相持不下呢?
纪无爱微笑地用手指轻敲会议桌,道“真是人生如戏,当真是有趣儿得很——”
此时的许茹宝已经将恩怨放下,此时的她只想打破这种对峙。
不,自己怎么可以和单凯拥有同样的股份占比?
“我提请暂时休会——”许茹宝道。
知道暂时是得不出什么结果的,宗若莉只好道“现在暂时休会,我们为诸位安排了自助餐,在一楼大厅。下午一时,准时开会。”
人们纷纷起身,众人均是唏嘘不已。
此时争取小股东是不现实的,唯有争取纪无爱。
许茹宝和单凯同时望着纪无爱。
纪无爱站起身来,伸展了下胳膊,提起罗裙朝会议室外走去。
“云儿——”单凯唤道。
脚步停住了,纪无爱的身体微微颤抖了。
无爱,无爱,自己是个无爱的人。
罗裙再次被提起,纪无爱头也不回地走了,如此决绝。
单凯站在一旁,心痛地捂住了胸口。
“单凯——”林桐卓关切地说道“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是什么机会?我还有机会吗?”单凯喃喃道。
林桐卓非常肯定的说道“我们去说服聂云儿,你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她的长兄一般的存在,你一定能说服她。让她把股份转让给我们,我们可以的——”
单凯声音哽咽地说道“可以的?我们拿什么收购她的股份?她又凭什么会同意转让给我们?”
林桐卓用力抓住这个精神恍惚,几近崩溃的青年的肩膀,道“你忘记了吗?我还有锦程证券所,我可以卖掉锦程证券所,我们只要争取到她的同意转让的意向,得到这个意向,我们就可以再次召开股东大会——你一定可以的,用情说服她——”
“你为什么一定要帮助我击败许茹宝?你已经投入了六十万大洋,你还要卖掉锦程证券所吗?你不怕有一天我把一切侵吞吗?
用情说服她?什么情?我和她之间有什么情存在?
你在说让我去利用她吗?是我在利用她?还是你在利用我?还是我在利用你们所有人?”
林桐卓略感失望地看着单凯,道“兄弟,你究竟是怎么了?你的斗志呢?你复仇的决心呢?”
一把推开林桐卓,单凯踉跄地朝会议室外走去,边走边道“心被撕裂,刚刚弥合,假意的弥合,再次撕裂,会有多痛,你知道吗?”
看着单凯伤心不已的背影,林桐卓突然明白过来。
是的,这个最小的弟弟定然和聂云儿之间有着刻骨铭心的情意。
“二哥,怎么办?”奇峰问道。
林桐卓无奈道“也许林许两家的命运全部掌握在聂云儿的手中——”
奇峰忧虑道“她好歹是许茹宝的儿媳妇,为许家生了孙子,是岳宇少爷的妻子,打断骨头连着筋,触及许家的利益,就是触及她和岳宇少爷所生的儿子郝大为的利益,她是一个母亲,怎么会触及自己儿子的利益呢?”
深深叹息一声,林桐卓道“死而复生,带着大批随从突然出现,有着巨资,她定然是带着极大的仇恨归来的,她和许家定然有着某种刻骨铭心的仇恨。
一切就看这仇恨如何化解了。”
……
纪无爱走出会议室立刻被众多记者包围了。
这些对林许两家仇怨本就有兴趣的记者对突然归来的许家少奶奶,这个死去多年又活着归来的女子抱有极大的兴趣,犹如发现了一孔灵感的泉眼。
一个个鲜活的豪门搏杀的故事浮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但纪无爱面若冰霜的表情显然让众人失望了。
记者们渐渐散退,没有人敢再次接近这个拥有巨大家财的女子。
“云儿——”有人轻声唤道。
纪无爱抬头望去,一个身穿墨绿色旗袍的女子正从楼梯口处的一个沙发上缓缓站起,朝自己走来。
莫名的紧张让纪无爱抓住了手中的丝巾。
就在她慌乱地想转身走掉时,女子快速走了过来,道“我是水芸啊,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啊,我听过你的绍兴文戏,你吃过我亲手做的小点心,我们一起在梨子江边的茶楼吃过桑叶鱼饼,我们一起乘船去了天均山……”
孟水芸的话如春风令这个被仇恨折磨的犹如冰山一般的女子渐渐有了温暖的感觉。
纪无爱缓缓转过身子,道“你始终记得我?”
孟水芸抓住纪无爱的手,感慨地说道“记得啊,怎能不记得?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代,你是我青春岁月里的一片云,你让我感受到了戏曲之美,你让我感受到了青年人之间最真挚的友情——”
“友情?”纪无爱的手有些颤抖。
孟水芸用力握住纪无爱的手,肯定地说道“是的,友情,永远也忘记不了的友情。”
眼泪即将喷涌而出,纪无爱再次转身,她不能流泪,自己是个无爱的女人,绝不可在人前流泪。
就在她强忍泪水时,一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当那人看清楚站在纪无爱身后的女子是孟水芸时,停住了脚步。
纪无爱显然感受到了来人的脚步,淡淡地问道“查到了?”
那人紧张地走到纪无爱身旁,低声道“大当家的,咱们借一步说话。”
知道事关重大,纪无爱朝一个无人的角落走去。
那人跟随在纪无爱的身后,不断地朝孟水芸望来。
……
“老五,快说吧,查到了什么?”纪无爱低声问道。
被称呼为老五的男人正是纪无爱派出去调查林家信息的人。
老五神情紧张地低声道“班主,班主——”
见老五吞吞吐吐,纪无爱有些恼恨地说道“说啊——”
老五声音颤抖地说道“班主,那个,朵儿小姐,她,她是,她是孟水芸失散的闺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