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蔓菁睡得很沉,辗辗转转地做了好几个梦,却怎么也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梦。醒来的时候,只瞧见外面天已经大亮了。她不是个勤快的人,所以有赖床的习惯,醒来总还是要再闭会儿眼。可是这一日醒来却好像有些不一样,她睁开朦胧的双眼看了看天色准备再眯会儿的时候发现床边坐了一个人。那个身影,有些熟悉,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
恍惚间,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记得以前,萧邑习惯早起,有时候就坐在床边等她醒来,满是宠溺。而眼前的这个人目光一如往昔,眼中闪耀着熠熠的光辉,带着久别重逢后的欣喜。他见她醒来,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满脸笑容看着她。
在确定自己并不是做梦之后,蔓菁猛地掀开被子,作势就要和他打了起来。不过,即使是这几年功夫长进不少,在萧邑面前依然被他轻松地制服。蔓菁有些不甘心,这么多年,竟然还打不过他。觉得应该是自己没有做好准备才让他占了便宜,欲再起来和他打斗一番,却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低低地叫了一声,于是放弃了挣扎。萧邑见她不再挣扎,也放开了手。
“你为何出现在这儿?”蔓菁没有好脸色地说。
萧邑微笑起来,他的笑容就像是冬日久违的温暖阳光般,“蔓菁,我只是太思念你,无可抑制地思念,所以就来了。”
他说得那样淡,又那样温情,仿佛他们只是一对小别的夫妻。蔓菁忽然觉得自己又不可控制地沦陷在他这样的温柔下。可是,他离得这样近,这样真实,中间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当初他一声令下,就已经将她推进万丈深渊了,心已被摔得粉碎,再也无法愈合。青楼,他竟然要将她卖到青楼去,仿佛将她当作玩物一般,玩腻了就丢弃给别人。这么多年,她已经心如死灰,如果说活下来真的要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对他的恨了。“王爷快些走吧,这里不欢迎王爷。”蔓菁面无表情地说。
他的笑容慢慢消失,蔓菁的疏离让他的心有些隐隐作痛,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她能让自己的感到心痛或者是欣喜了。良久,他开口道:“蔓菁,我以为只要看着你开心,就足够了。可是,没有你的日子,我一点都不快活。哪怕你不待见我,也想每日都看见你。只要看到你,我才觉得自己是在活着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萧邑就那么笃定地认为她就是沈蔓菁,就是那个被他亲手抛弃的人。难道他不知道,现在的她很想一剑刺在他的胸口来解恨吗?她不想再听他说甜言蜜语,冷冷道:“王爷,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的旧情人。”
他直直地盯着她:“你否认也罢,我也不会勉强,非让你承认不可。你若是不想让我这么唤你,我可以唤你‘幽梦’,只是希望你别恼我就好。”
蔓菁转身,欲侧躺背对他,压到了肩膀上的伤口,叫了一声,无奈又平躺了回来。只是,一直躺在床上跟着他对话又有些奇怪。准备起身才发现,外衣根本不在床上。只好拉着被子,坐着躺了起来。对于他方才的一番话,她思量了一番,觉得有些疑惑,看他说话的样子,似乎早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一样。那他这一次忽然出现在宣州,是早就计划好的?“王爷为何会出现在此?不是专程来客栈偷窥女子的吧?”对于他忽然出现在自己床边这件事情,蔓菁心里确实是有一丝不痛快的,总得找机会批评一下。
萧邑见她衣裳还残留有点点血迹,有些心疼她,本想说什么话。听到她说这么一句话,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他忽然开怀地笑了起来。说道:“我确实是专程来宣州的,也是专程来偷窥你的,也不知我这等行为是否也是犯了法的。”
哪有人偷偷潜入别人房中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蔓菁一时间无言以对。按理来说,她应该不再跟他浪费口舌,跟他过几招就好。只是,她似乎不是那么想跟他打起来。又觉得被他占了些便宜,心有不甘,到最后只是弱弱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其实她有些鄙视自己,在萧邑面前毫无还击之力。
他的眼底似乎有种久违的神采,如同日光一样耀眼:“你不生我气了?”
她何时说过不生他的气了?这么多年,他的理解能力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霸道地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蔓菁决定要与萧邑说些道理,好让他明白:“我与王爷无冤无仇,本就没有什么瓜葛,何来生气之说。只是,忽然有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的房中,我想,是人应该都会有气的。我虽是一介女子,可毕竟也是一个门派的谷主,怎么说也是需要学会宽宏大量的,所以对于王爷这种自作多情认错人的这种行为,我还是不想再计较了。只希望王爷,不要再继续误会下去便可。那我们之间的账,也就算是清了。所以,还请王爷别再执迷不悟了。”
“蔓菁,我们之间,你真的以为会算得清吗?”萧邑边说边温柔地帮她拉回垂下去的被子。
他们之间确实是算不清的,那些陈年旧事怎么可能会算得清。既然他明白,为何还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想到这儿,蔓菁的一股气就不自觉地涌上来。她沉声道:“王爷口中的那个女子,想必也是因为受太多伤才离开的吧。如今,王爷却想在我这儿弥补过失,我相信她应该是不愿意的。”
“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怪你,天知道,我有多悔恨。可是我已经受到惩罚了,生生地承受五年心如刀割的痛。若是你愿再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萧邑涩然地说。他有些害怕,害怕眼前的人真的像是在梦境中一样,醒来时又见不到人影。或者是像五年前一样,以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