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坐下多聊了几句。
因都是与世无争的性子,有些想法也不谋而合,竟出奇地能聊得来,苏皖也没特意安慰她什么,一番话却很是逗趣,宁兰欣心中的郁结都散了些。
第二日他们便回京了,苏皖跟宁兰欣同乘一辆马车回的京城,徒留楚宴跟苏宝在另一辆马车上大眼瞪小眼。
月儿很是乖巧,与绵绵懂事乖巧有些不同,小姑娘胆子小的出奇,望着人的眼神也怯生生的,令人莫名有些心酸。
见苏皖时不时摸一下小姑娘的脑袋,宁兰欣鼻子有些发酸,道:“我不是个好娘亲,这三年对月儿太过忽视,才害她这么胆小。”
见她绝口不提夫君的事,苏皖也没有问,只是笑道:“月儿年龄还小,再大点胆子肯定就大了,这个不必急,小宝小时候脾气大得很,两岁时,不想吃鸡蛋羹还敢跟我摔碗,现在就被引导了过来。”
宁兰欣显然有些惊讶,刚刚苏宝跟她打招呼时,小模样别提多乖巧了,竟还有脾气不好的一面?
见她不敢相信,苏皖就捡着苏宝小时候的趣事说了说。
“他脾气不是一般的大,摔碗都是小事,我记得他三岁那年,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他恼得眼眶都红了,我见他握着小拳头,一副想对我动手的模样,心情也有些不爽,就狠狠训了他几句,他扭头就拿脑袋砸墙。”
虽然小孩力气小,不至于砸流血,也磕得有些红,苏皖没拦他,等他撞累了,才去哄他。
小家伙的金豆子掉个不停。
苏皖说男子汉不许哭,他做错了,就得惩罚,就让他去捡地上的豆子,不捡完不让他吃饭。
他从小就是个小吃货,唯一抗拒不了的就是美食,闻到好吃的食物就吧嗒流口水,为了一口吃的,边哭边捡豆子,次数多了,坏脾气逐渐也纠正了过来。
宁兰欣听得新奇不已,从来不知道小孩儿还有这么难带的,一对比她的月儿简直乖得让她心酸。
一路上两人感情加深不少,分开时,俨然成了一对舍不得分离的姐妹。再不舍,路也有走到头的时候。
苏皖跟楚宴先将她送回了宁府。
门口的护卫瞧到景王府的马车时,就连忙跑了过来。
苏皖同她一起下的马车,见宁府大门口一个正儿八经迎接的人都没有,她红唇便抿了起来。
宁兰欣回京前,往府里写过一封信,说是需要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府里的大夫人特意打探了一下她在江南的消息,知道她是被休回来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如今当家的是宁兰欣的大嫂,自然不是很待见已经出嫁的小姑子归家,若是被人知晓她被休回了京,家里旁的姑娘还怎么说个好亲事?
是以宁兰欣还没回来,府里几个嫂嫂便议论起了她,爹娘固然心疼她,哥哥也想给她找回场子,然而在嫂子眼中她却早就成了外人。
所以哪怕知道她今日回来,大夫人也没有出门接她。
听说竟是景王和景王妃将她送回来的,她心中才咯噔一下,连忙出府迎接了一下,她出来时,恰好瞧见苏皖亲热地与宁兰欣说话的场景。她讪讪上前给苏皖请了安。
苏皖只是淡淡点头。
分别时,她还拉着宁兰欣的手,颇为不舍,“这两日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等月儿病好了,咱们一起去街上逛逛,你离京城几年,很多新开的店铺都没去过,到时咱们好好逛逛。”
宁兰欣轻轻点了点头,眼中也带了丝感激,自然清楚苏皖是有心为她撑腰。
两人告别后,苏皖才上自家马车。
楚宴跟苏宝坐在马车上没有下去,他也听到了几人的话,清楚宁兰欣的归来可能惹家人不喜了,楚晏微微蹙眉,“她有跟你说为何回京么?”
正说着,暗卫却传回了消息,去江南查探的人还在路上,不过还有一个暗卫却是去了宁府,他这是在宁府打探到的消息,见她竟然以不顺父母以及膝下无子被休了,楚宴的眉头便蹙了一下。
他看完便将纸团递给了苏皖,苏皖不由愣了愣,宁兰欣一瞧就是个性情温婉的,怎么可能不孝顺父母?她既然有了月儿就说明是可以生养的,竟以无子被休,着实荒唐。
苏皖眸中明显多了丝怒气。反倒是楚宴道:“我已经让人去查具体是怎么回事了,你先冷静些。”
苏皖这才发现她竟然将纸团揉成了一团。
这世道,被休弃后,女子几乎没有活路,若是个心性柔软的,说不得就被人的吐沫星子逼死了,如果对她不喜,明明可以和离。
如今竟公然休妻,对方不仅没把宁府放在眼中,也丝毫没有怜惜宁兰欣的意思,不然又岂会休妻?
苏皖抿了下唇,想到她眸中含泪的模样,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只觉得这世道待女子太过不公。
陆佳慧的夫君宠妾灭妻,对自己的孩子动辄出手,和离也就罢了,月儿这么胆小,宁兰欣又再温婉不过,竟又落个被休弃的下场。
她胸腔中堵着一口气,不知怎地又想起自己的过往,父母出事后,她便被宋氏当成了讨好安王的棋子,一步步被逼上绝路。
难道就因是弱女子,就该遭受这些不公吗?楚晏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有些不对。
他没再管苏宝,伸手拦住了她的肩膀,“事情总会解决的,过去的就过去了,你还有我,不要多想,嗯?”
苏宝原本还扭着小身体往外看着什么,听到爹爹的话顿时扭回了身体,明亮的大眼也溢满了担忧,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爹爹在安慰娘亲,也不由道:“娘亲也还有我!”
苏皖心中暖暖的,伸手摸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苏宝乖巧的依偎到了她怀里。
苏皖记得宁兰欣上面有三个哥哥,爹娘也都在,应该不至于看着她受委屈,再不济还有他们,这才不再多想。
她才刚下马车,就见妍妍在门口候着,一瞧到她,苏妍就扑到了她怀里,眼眶也红红的,一瞧就哭过,苏皖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第118章 礼物
苏皖摸了摸她乌黑的长发,“怎么哭了?谁惹我们妍妍不高兴了?”
苏妍眨了眨眼,附在她耳旁道:“我故意装哭的,眼睛这才有些红,姐姐不要担心,没事的。”
她容颜娇美,眼底还带着一抹狡黠,仔细打量确实不像伤心的模样,因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苏皖便带着她回了凌霄堂,仔细一问才知道,她为何装哭。
苏妍还有一个舅舅,当年国公府出事时,他舅舅因求情,也被贬了官,这些年舅母一直跟着舅舅蜗居在苦寒之地,时间久了,她心中自然憋着一股怨气。
她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如今已经二十一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她见儿子瞧上了苏妍的美貌,就打上了她的主意。
这些年,她始终以苏沉洲的恩人自居,觉得丈夫既然因他被贬,一家子都遭了罪,他们理应偿还,饭桌上,便直言跟苏沉洲道不如亲上加亲,结为亲家。
在赵氏心中,苏家理应为她做牛做马,他儿子能看上苏妍,本就是她的福气,她一个半道捡回来的姑娘自然不该挑什么。
苏沉洲也理应答应。
苏沉洲微微愣了一下,显然还记得妍妍之前所说的想找个好看的,她这个表哥长得只是一般而已,也没什么担当,苏沉洲自个都不喜欢,自然觉得妍妍不愿意,一时便没有开口说话。
当时气氛便有些尴尬。
苏妍自然不愿意,年前第一次瞧到这位表哥时,他就色眯眯的盯着她,送他们出府时,还想趁机摸她小手,她疯了才会嫁给这种人。
苏妍当即便哭成了泪人儿,望着表哥时,也一副极其害怕的模样,身体都止不住在颤,苏沉洲当即沉下了脸。
赵氏虽刻薄,她舅舅却待她极好,一瞧她这个模样,就以为儿子私下欺负过妍妍,毕竟他之前望着苏妍的目光太过火热。
他当即便否决了妻子的提议,还狠狠骂了儿子一通,问他是不是欺负过妍妍。
苏妍还在无声地落泪,瑟瑟发抖的模样无比惹人怜惜,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醉酒后欺负过她,可是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只是迟疑了这么一下,他就被爹爹狠狠揍了一顿。
结亲的事这才不了了之。
苏妍头一次瞧到爹爹沉着脸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慌,怕爹爹仔细询问她,她才没有回府,毕竟某种程度上她也算撒谎骗人了。
她丢下一句想姐姐了,就让车夫拉着她来了景王府。她红着眼眶的模样多少有些可怜,苏沉洲不忍让她失望,这才让人将她带到了景王府。
苏妍讲完,神情也可怜巴巴的。
苏皖好笑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若是真不愿意,三叔肯定不会同意的。”
苏妍低声道:“我怕爹爹为难啊,毕竟舅舅是因为爹爹才被贬的,前面舅母还说,以表哥的条件,他若在京城呆着,这个年龄肯定早娶妻了。说到底也是怪舅舅帮忙求情了。”
这事确实不好苏沉洲出面解决,苏妍身为姑娘家其实也不好说什么,这一哭,虽然坑了表哥,其实也算圆满解决了此事。
苏皖便道:“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想了,如果三叔真问起来,你就如实说,三叔不会生气的。”
苏妍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如果承认,爹爹万一觉得我是坏女孩怎么办?我不要毁掉我在爹爹心中的好印象。”
苏皖好笑不已,“那你自个想怎么答吧。”
苏妍当真苦着小脸思考了起来,苏皖忍不住失笑摇头,一直到晚上苏妍才拖拖拉拉回了定国公府,苏皖一瞧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没有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
清楚三叔必然不会怪她,苏皖也没放在心上。
正月底时,江南才传回消息,仔细说了一下宁兰欣被休的过程,说起来这桩亲事不过是个错误。
亲事是安王妃的母亲一手促成的,宁兰欣嫁给的是她婆母的一个表孙,他之所以来京城,就是想娶一个京城的姑娘。他还挺讨老太太欢心,听说宁兰欣想离开京城,她便做主牵了线。
宁兰欣早已心如死灰,相见时,就说了心中另有其人,希望他能拒绝,谁料男子却根本不在意,他一是瞧上了宁兰欣温婉的性情,二是瞧上了她丰厚的嫁妆。
成亲四年,宁兰欣却始终没有诞下嫡子,随着安王妃的出事,宁府的名声也大不如之前,加上家中美妾生了儿子,又时不时在他枕边吹枕头风,他这才有了休妻的念头。
宁府并非没人了,瞧到妹妹憔悴的模样,她大哥当即派人去了江南,狠狠揍了男人一顿,还将休妻书改成了和离书。
苏皖知道此事后,才稍微松口气,她嫂嫂虽然有些难以相处,总归亲人还是真心关心她。为了开解她,苏皖便寻了个好天气,约了她一同逛街。
自从正月十五,楚宴为她大办生辰礼开始,众人便瞧清了楚宴对她的宠爱程度,加上定国公府又成功翻了案,苏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也开始水涨船高。
见她竟然亲自来接宁兰欣,她几位嫂嫂对宁兰欣一时间更热情了几分,宁府比起真正的勋贵都有一截儿差距,更遑论跟王府相比,若能被景王夫妇另眼相待自然是极好的事。
她们甚至有了巴结宁兰欣的心思。
苏皖将这一切都瞧在眼底,因见惯了世态炎凉,也没太多的情绪,见宁兰欣也完全不放在心上,苏皖对她更欣赏了几分。
这一日楚宴没什么事,便早早回了府,见她一直逛到天黑才回,心中多少有些郁结。
晚上苏皖回来时,他眼皮都没掀一下,依然坐在那儿看书。说是看书,其实自从苏皖回来后,半天都没翻一页。
见苏皖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一直在翻看今天买的东西,楚宴心中更不满了,他将书丢到了一侧,起身走到了苏皖跟前,“回来的这么晚,还不理人,眼中还有我这个夫君吗?”
苏皖多少有些好笑,“什么不理人,我是看王爷在认真看书,才没有打扰你,你快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苏皖今日买了不少东西,有给妍妍买的首饰,给苏宝的小玩意,还有一样是给楚宴买的,这是她头一次给他买东西,楚宴心中的不满这才消散了一些。
他心中高兴,面上神情却漫不经心的,“买了什么?”
苏皖道:“你最近不是容易上火吗?我就给你买了些菊花茶,这家菊花茶泡起来很不错,等会儿你可以尝尝看。”
楚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就算不想送他个能随身携带的,给他买个可以摆放的小物件也行啊,偏偏是菊花茶,泡完只剩残渣。
瞧他兴致缺缺的,苏皖才扫他一眼,“不想喝吗?”
楚宴啧了一声,“逛了一下午,给他们买了一堆,给我就买点这个,你见过哪个妻子会送夫君菊花茶?”
他语气多少含着一些不爽,苏皖这才意识到他在闹什么别扭,她忍不住笑了笑,“那你想要什么?”
她笑得明媚,眸中也带了点促狭之意,楚宴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低头就在她唇上咬了一下,“既然礼物送的不尽心,就将自己献给我吧,权当补偿。”
苏皖脸颊微微热了一下,这才道:“还有旁的,你自己翻,看看能不能猜到哪个是给你的。”
楚宴心中动了动,礼物的诱惑多少有些大,他伸手去翻了一下,将首饰排除后,一共还有五样东西,精致的匕首、一套陶瓷娃娃、一对月牙玉佩、一盒什锦糖、一条坠着紫宝石的腰带。
楚宴的目光先是被月牙玉佩吸引住了,随后又落在了匕首上,想到首饰有苏妍的,必然有两样是苏翼和苏沉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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