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十年来,小薇儿日日入海拼杀,闹得这片海域的低阶海妖看见她就逃,但海妖是海妖,雷劫是雷劫,二者真不能比。
“汐汐,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龙眼大汉是一脸的无所谓:“我渡雷劫的时候,就从来没借助过外物,”当然了那些外物给他,他也不想费脑子去使。
颜汐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是鱼,皮粗肉糙的当然不怕雷劈,再说了雷劫不劈得你皮开肉绽,你怎么提炼血脉,鲤跃龙门?”
这话说的就好似她自个不是头鱼一样?不过金琛也就只敢在心里嘀咕两句,谁让他没本事,哄了娇娇十年,还没把她哄上他的龙榻。他摸了摸鼻子,瞥向背手而立的红衣服,用手肘拐了拐他:“你怎么不说话?”
“她会成功渡过金丹雷劫,”沐尧很肯定,陪她走了十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有多努力:“无需外物。”
此时坐在泥壳中的韩穆薇面目沉静,其丹田底部的灵液似一片汪洋大海,而龙战戟就像那定海神针一样稳稳地树立在海中央。
韩穆薇引导着精纯浑厚的灵力来到泥丸宫,卷走了存在那里的最后一颗黄绿丸。后直接用灵力包裹着黄绿丸进入经脉。
紫色的雷力瞬间击向经脉,与此同时昏黄色和白玉色的灵力迅速滋养被雷力击打锤炼过的经脉,而经脉也越来越宽,颜色越来越瓷白。一个大周天、两个大周天,很快那颗黄绿丸就被消弭掉了。
一个来自远方的声音在韩穆薇的神府之中炸开,如古钟一般厚重低沉:“何为道?”
韩穆薇脑中回放着自她出生以来的种种,懵懵懂懂,吃喝拉撒,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等等,到今天结金丹,她走过很多路,有弯路、有捷径,也经历过、遇见过很多事,有好事、有坏事,有顺心的,也有不顺心的,那她是怎么应对的,她的道是什么?
“吾之道在足下,亦在心中。”顺应本心、本性,就是她的道,于己无愧,与人无疚,方得心安长乐。
一问方休,二问再起:“情为何物?”
提到情,韩穆薇的脑中有父母族人,有知己好友,不过这些都是一闪而过,终定于一红衣背影,这十年来的每一天都是他们一起走过,若说无情,那是骗自己,她也不屑;但若论有情,又为时尚早。
“吾之情是两相愿,可入情不可忘我,合则聚不合则散。”
二问后,过了好一会都没声音,就在韩穆薇以为道问已结束时,那熟悉的声音直问:“沐尧于你为何?”
韩穆薇回答得也十分干脆:“亦师亦友,亦是心悦之人。”她心如明镜,照得就是自己。
道问结束的瞬间,泥蛋方圆百里的灵气急涌而至,立时就被一扫而尽。韩穆薇丹田中心渐渐凝结出了一颗昏黄色的种子。
种子一成形,丹田底部的灵液顿时就好像找到了母亲一般,急涌而上,很快种子的外面就凝成了一层昏黄色的壳,且壳越来越厚。
黑云越压越低,隐在云中的雷电更是恼怒非常,几次想要离云而下,击打沙丘上的泥蛋,但每每又因蓄力不足而作罢。
就在韩穆薇丹田中的那层种子壳形成的瞬间,一颗圆溜溜的金丹就凝结成功了,轰的一声,一道紫雷当头劈下,瞬息间泥蛋灰飞烟灭,露出了泥壳中的人。
韩穆薇广袖一挥,尘土尽散,右手一握,龙战戟立时就出现在手中,后仰首望天,眸中没有丝毫惧意。为了这一天她已经努力够了,今天她韩穆薇也要竖劈紫雷,横扫雷霆。
轰……
一道小儿手臂粗的紫雷带着灭世之威从天而降,韩穆薇右脚一跺,提戟腾空,将灵力灌注于双手,持戟迎向那道紫雷,十分利落的竖劈而下,银色的枪头拦中划破紫雷柱。紫雷立时就消散了。不过空中的黑云再次压低,韩穆薇翻身轻轻着地,迎风而立,持戟等待。
第124章
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卷千重浪头,拍打海岸,激得沙石横飞。乌压压的黑云之下,望山海不再是一片蔚蓝,其变得黑幽且汹涌,海水伴风直冲云天,放肆狂啸。雷鸣轰轰炸响,更是惊得附近海中妖兽四处逃窜。
韩穆薇无惧无畏,依旧迎风挺立,闭目静候,此时她心无他物,只有那压境雷霆。
立于千丈外的沐尧含笑看着那抹身影,当年重接仙途,无风崖上的匆匆一瞥,已注定此生牵绊,八旬一命,虽是笑语,但某心甘之。抬眼望天,云层之中雷电蓄势已足, 第三道紫雷终是压不住火,甩云而下,带着雷霆之势直冲立于沙丘之上的卷发女子。
轰……
听到炸响,韩穆薇忽睁杏目,脚跟一转,只见那有碗口粗的紫雷已逼近,其双手持戟横扫斩雷头。嘭一声,雷头滚落撞向五丈外的椰木树,瞬间那棵高耸入云的椰木树就已成灰。
这一动作彻底激怒了云中雷霆,第四道雷劫紧随而至,似丝毫不给这嚣张小儿以喘息之机。
韩穆薇脚跟一蹬,后掠腾空回身持戟再次迎面而上,伴着隐隐龙吟斜斩紫雷,瞬间那道带着一腔愤怒的紫雷被拦腰截断,满是不甘地消散于天地之间。
远处的三人一眼不眨地盯着这场渡劫,心中在默默地数着,五、六、七……十一……,直至第二十六道雷劫被破,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还剩最后一道锻体雷劫。
立于雷劫中心的韩穆薇长呼一口气,后收起龙战戟,不慌不忙地盘腿坐下,闭目运转《纯元诀》和《玉骨金刚诀》,两色灵力瞬间进入经脉流走,所到之处,经脉更加白瓷润泽。
顶上如墨一般的黑云收敛雷霆之威,变得有些沉默,但却越压越低,大有来势汹涌之兆,而此时沙丘上的韩穆薇却已入定。
轰……咔嚓……
蓄势已久的一道小儿手臂粗的黑雷当头劈向渡劫之人,紫得近乎于黑的雷力灌顶而入,瞬间袭向全身。
顿时韩穆薇就只觉浑身一麻,后锥心撕魂之痛立马传来,口中弥漫着浓浓的铁锈味道,咬牙支撑,不断运转着功法,丝毫不敢懈慢。
暴烈的雷力在经脉中肆意乱窜冲撞,瓷白的经脉如白瓷一般有了隐隐裂痕,昏黄、玉白两色灵力有条不紊地流入修复、滋养,后雷力再次撞来破坏,二色灵力依旧好脾气地修复、滋养,如此这般循环,乐此不倦。
丹田中一条紫黑色小龙绕金丹惬意盘旋,用紫色的雷力对着金丹一通狂轰乱炸,见其依旧老神在在地转动着,便扭头向下盘上韩穆薇粗壮的灵根,瞬间就是一阵噼里啪啦、气急败坏地捶打。
依附在灵根上的菩藤蜷曲起碧绿色地叶子,散出绿色的灵力滋养灵根。而随着一次次的深入击打,被隐在灵根里的那丸息壤也渐渐的一点一滴地融入土灵根。
撑过了最开始的疼痛后,韩穆薇的气息越来越平稳,紧拧的双眉也慢慢被抚平了。
顶上的黑云还不想作罢,聚拢在小岛上迟迟不肯离开,不过狂风似乎已经闹够了,渐渐归于和缓。没了狂风作伴,海水也没劲儿,再也卷不起浪头,只得安安稳稳地归入望山海。
不过一个时辰黑云终是无奈散去,还这片海域大好晴空。月明星稀,突来一阵龙吟,晴空落雨,被雷劫摧残凌虐得非常破败的小岛瞬间又恢复了生机。
天降劫后灵露,沐尧瞬移上前,拿出防御阵为韩穆薇布上,后盘腿坐在阵外,开始打坐修炼。
远处的颜汐并未上前,而是席地而坐,双腿一伸,立马恢复成金色的鱼尾,双手撑地,仰面朝天,张开檀口,闭目笑着品尝天之甘露。
真好,她就知道她能行,一场金丹雷劫看得她是热血沸腾,心中感触良多,道心稳固,有一往无前的决心,所以才会无畏无惧吗?
金琛垂首看着坐在地上的颜汐,沉声问道:“你们是不是要离开了?”十年,那个小丫头终于结丹了,结丹后稳固修为也至多就是两三年的事,可他们走了,他怎么办?
颜汐闻言一愣,后睁开右眼看向金琛,笑道:“我们不可能一直都待在这里,”他们的家不在这,而是在苍渊,那里有等他们归去的人。
十年,这头笨鱼日日伴着她,看着她疗伤,而现在她的伤好了,她也要离开了,取出一只小玉瓶递给他,笑靥如花道:“这是小薇儿让我给你的。”
“给我的?”金琛心中沉闷闷的,只觉他的海女神是丝毫不懂风花雪月,她就不能骗骗他这个痴情种,说这东西是她给他的定情之物吗?
伸手接过小玉瓶,有点气恼地打开一看,顿时龙目就瞪直了,他磕磕巴巴地问:“这……这这是……净灵玉泉?”
不会错的,这玉瓶一打开,一股清香就扑面而来,浓稠的金黄色泉水如玉髓心一般,勾得他体内的龙族血脉顿时躁动了起来。要不是他稳得住,只怕这会双眼都成竖瞳了,那他在汐汐这就再没形象可言了。
“对,”颜汐舔去溅在嘴角处的灵露:“这里有二十滴,够你提纯一次血脉了。”小薇儿原本想要多给一点的,不过被她拦住了,二十滴净灵玉泉足够还金琛的情了。
那丫头还有这样的好东西,金琛终于找到跟他们一起离开这片海域的理由了,顿时就憨笑了起来:“那你替我谢谢她。”
“不用谢,这是她还你的因果。”
渡完雷劫后,小岛上再次恢复了平静。颜汐替了沐尧守在防御阵外,而沐尧则日日下海猎杀妖兽,没了韩穆薇在身旁,他渐渐地朝着深海游去,金琛也由着他。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了,小岛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貌,绿茵繁茂,鸟语不断,花香四溢,而沙丘上的防御阵中依旧是没有丁点动静。
这日又是一片晴好,颜汐像往常一般倚靠着一棵椰木树,闭着眼睛假寐,突然鼻子耸动,紧跟着就是一个喷嚏。她睁开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喃喃自语道:“我记得上次打喷嚏还是在三万年前。”
不等细想,她就发现有很多微尘在移动,而移动的方向正是沙丘上的防御阵,颜汐立马起身:“这是怎么回事?”脑中一道光飞掠而过,不由得右眼一凛,“难道是灵心之体?”
阵中的韩穆薇依然在运转着《纯元诀》和《玉骨金刚诀》,经过一年的努力,当初那道打入体内的黑雷基本已被炼化,唯剩下还缠在她灵根上的那一缕紫黑色。
随着那缕紫黑色被一点一点地消耗,灵根与息壤也在慢慢地融合,它们每融合些微,就会剔除出一点杂质。
韩穆薇一鼓作气终于将最后的一缕雷力炼化,就在雷力被炼化的瞬间,灵根与息壤也彻底融合为一体。
顿时昏黄色的灵根似活了一般,色泽油亮,焕发着勃勃生机,依附在灵根上的天菩立时就将碧绿色的叶子伸展开来,愉快地摇曳。
无数的微尘穿过防御阵,停在了离韩穆薇一尺之地,后迅速地凝结。不过十息一层灰黑的泥壳便形成了,微尘、沙石越聚越多,均贴附在泥壳上,泥壳也变得越来越厚、越来越凝实。
这番动静直至两个时辰后才渐渐平息,颜汐紧盯着防御阵,她知道阵中人就要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双赤裸玉足踏上了这片小岛,瞬移来至沙丘。颜汐右眼微缩,她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气味,后慢慢扭头转身,面向来人:“你很美,”这是实话,不过美则美,就是这身上浓郁的血阴之气叫她很是不喜,“你是上古月氏族人?”
“鲛人皇?”月新月似没听到问询一般,只瞅了颜汐一眼,眼神便越过她看向沙丘,只见沙丘上泥土快要积成墙,一双美眸中尽是喜色:“天不亡吾,真是天不亡吾。”
十年,她被霄瑱界的那群所谓的名门正宗一路追杀,就如过街老鼠一般,终是无奈来到了这亡宁海,只是没成想竟会绝处逢生。
十年逃亡,加剧了她体内阴基的溃散,生机也近枯竭,她以为要先找一个资质稍好的肉身暂且凑合着用,哪成想老天竟予她个最好的?
“哈哈……,”她仰首大笑,后眼神一转看向颜汐,兴奋问道:“阵中之人可是姬寒馨?”不用问,一定是她,月虹说了姬寒馨乃是韩凌音的亲女,单土灵根修士,她扫视四周,这里还有雷劫遗留的痕迹,“哈哈……,一定是姬寒馨。”
只是她话音刚落,颜汐就冷不丁地闪身上前,锁住她的脖颈,瞬移扎进海中。
嘭的一声,浪花飞起。一入海中,月新月右手成爪抠在颜汐锁着她脖颈的手臂上,左手向后一把抓住颜汐的发,一个用力,就将颜汐甩至百丈外。
颜汐金尾一摆,稳住身形,后看向踏水而立的月新月:“尼银城阴家竟有你这号人物,藏得可真深!”
“吾姓月,”月新月可不屑冠阴姓,她现在心情美得很,瞥了一眼鲛人皇的金尾,甚是喜欢:“等吾剥了你的金尾,再去行大事。”正好这条金尾上的鲛绡够她给新肉身做件法衣。
“有本事你就尽管来吧,”颜汐右手一挥,一条水龙顿现,立时张口扑向月新月。
月新月丝毫不惧,笑看着水龙抵近,才紧握起右手,迎头一拳,嘭一声,水龙头便被打散。颜汐逼近,金尾狠拍,月新月抬脚就踹,立时间海水翻涌,大浪冲天。
而此时防御阵中的韩穆薇也已经醒了,她睁开双目眼前是一片漆黑,这种情况她早经习以为常了,握起左手运起灵力,后一拳击在泥壳上,瞬间见亮,抬腿又是一脚。
爬出了泥壳后,韩穆薇的眼神就定在了自己一双黑乎乎的手上,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脸上的油腻、紧绷感告诉她,她需要几个清洁术。
迅速打理好自个后,她便收起地上的泥壳,戴上了小天菩的绿草帽,又在身上拍了几张隐身符,待一切准备妥当了就立刻催动魂契,让颜汐将那位带到岸上来。
“菩菩,咱们要出去了,”韩穆薇撤去防御阵,来至上风口,右手中握着一只小玉瓶,这玉瓶是她从阴上月那得来的,今天刚好还给阴家人。
此时海中的颜汐已近力竭,收到魂契的指示后,牙一咬,一摆金尾瞬间抱上月新月的腰直奔海岸。
她既送上门来,月新月自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右手运起灵力便想拍向这头鲛人皇的天灵盖,只是她刚抬手,二人就离水冲到了岸上,滑行百丈才停了下来。
月新月一掌打空,想再来一掌,抬手运灵力,脸色忽变,扭头扫向四周,什么也没有,她怒斥道:“谁?”
韩穆薇就站在她们上风口的十丈之外,手中已再无一物,再次催动魂契,立时就将已经晕厥的颜汐收入兽环。
鲛人皇一消失,月新月就什么都明白了,咬牙切齿地吼道:“姬寒馨。”禁灵花,她竟然敢用禁灵花对付她。
看着运不起灵力的瘫软女子,韩穆薇双手结印,方圆百丈之地瞬间开始翻涌,直至地面翻新,她才撤去身上的隐身符,不再收敛气息,右手握着龙战戟走近。
急声怒吼的月新月在韩穆薇现身的瞬间,就立时顿住了,后扭头看向来人,一身红衣一头卷发,像,她真的很像韩凌音。月新月撑地想要站起来,但体内灵力已经全数凝滞如土一般,上身离地不到一尺就又跌回了地上。
韩穆薇走到月新月跟前,没有多语,运转灵力,手起戟落,银色的枪头从其侧腰处直入丹田,后汹涌的灵力顺着戟身直达戟头。
“啊……,”月新月拼死反抗,一只巴掌大的元婴立时弃肉身逃向亡宁海,只是元婴刚入海,就被一袭红衣持剑给拦住了去路。
沐尧盯着那只元婴,心稍安,他在深海之处感觉到海水异常的涌动,就立马往回赶,幸好还来得及。元婴急闪,但无论她闪到哪,沐尧都能阻住她的去路,挥剑相向。
韩穆薇见元婴逃了,顿时就想追去,只是刚挪一步,海水突然被掀起,她便驻足转身,继续收拾这只老怪物。
月新月看着又回来的韩穆薇,不禁冷笑,眼神中除了愤怒没有一丝害怕:“你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吾吗?”
“杀不杀得了,等我杀完了你就知道了,”韩穆薇瞥了一眼她的丹田,后抬眼看向她的天灵盖:“你不是想要夺舍我吗,还等什么呀?”
不愧是老怪物,可真会算计。放跑元婴就是为了存蓄灵力和修为,等她夺舍成功了,元婴可就成了她的大补之物,修为立马就可飞升。
“你知道?”月新月有些惊愕,后心中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你不怕?”
“不怕,因为怕也没用,”韩穆薇笑道:“不过你看到我这么久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吗?”在这片海域估计也就只有金琛还能跟这位硬碰,只是金琛好像不在,不然海中闹出那么大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
月新月闻言,还真开始细细打量韩穆薇,好一会才发现有些不对,脸色顿时就更加不好了:“你不是灵心之体?”那之前她看到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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