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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难断的案子1
    田老太太看到支书田富贵立刻委屈上了,她自觉辈分大,直接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大侄子啊,你可得给婶子做主,这三个死丫头要造反要打死我这个奶奶,咱田家多少辈子可没出过敢打长辈的子孙啊!”
    田富贵还真就是“贵”字辈的子侄,遇到撒泼打滚儿的长辈缠不清,恨不能绕道走。
    可惜,今儿个这情况,绕不过去。
    一道极力冒充大人的声音狠狠反驳田老太太。
    “你撒谎!是你打我们班长的,你把她的头打肿了,脚打瘸了,你是个坏人!是狼外婆!”
    “你这个奶奶才黑心!我作证!是你带着田英杰田英松一块儿去打田阳聪的,田英杰跟着你一块儿往田阳聪肚子上踹,脚脖子上踩,我都看见了!”
    毛蛋狗蛋的大名就是田英杰和田英松。
    田阳聪眼里一热,心里一暖。
    在刚才,她义无反顾拿脑袋撞向田老太太的时候,可谓是万念俱灰对世界都失望了,觉得没有活路了一样。
    依照她受过的教育,生存的环境,莫不是在告诉她反击长辈是大逆不道的……
    谢谢你,李丹阳。
    谢谢你们,所有肯站在我这边肯帮我说话的小朋友。
    小霸王李丹阳今天起的作用不小,发现形势对班长大人不利,自己又不好上手帮忙,带着两个小喽啰去搬救兵——田家村的村支书了。
    李丹阳的爹是李洼村的大队会计,平日里跟田富贵联系不少,坐一个炕头喝过酒的交情。小霸王死皮赖脸的拽了他要来处理田家的家庭纠纷,他没办法不来。
    清清嗓子,打打官腔儿,是套路。
    “咳咳,婶子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教训孙辈说道说道就行,别动手。大妮儿来男呢,也得管着下面的妹妹们,不能惹老人生气。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有啥掰扯不开的仇啊怨啊?来男你先带着妹妹给你奶陪个不是……”
    他是很渴望就这么双方都敲打两句就完事儿的。
    可惜,双方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即便田来男省油,也掌握不了事态发展的主旋律。
    田老太太没等他安排利索就又拍着大腿嚎上了:“富贵大侄子啊,这仨死丫头给我赔不是也不算,她们还咬伤了我乖孙毛蛋的腿呢,淌了那一大洼的血,得叫她们送钱来赔给我乖孙,四千,少一分都不行!”
    姊妹仨里唯一脑袋没走形的田来弟也尖着嗓子跟着叫:“你们还把我姐我妹打伤了脸打瘸了脚!想叫我们赔钱,你们也得赔给我们!”
    田富贵眉头皱成一大把,这一家子哪儿还有一家人的味儿?自家人打架都要对方赔钱,刚才的思想工作白做了。
    全是不透气儿的老弱妇孺,还得找当家男人说话。
    田富贵对着门楼下的田老爷子吼一嗓子:“八叔,你咋说?”
    把矛盾送到田老爷子面前,会有什么态度,还用再听再看?
    田阳聪听到了身后大姐哀哀的呼唤:“爷……”
    心真大,始终对这世界充满希望。
    田老爷子根本不理会那声“爷”,随手一挥就安排上了。
    “老婆子也别跟小孩子计较了,来男听你奶的,回去拿钱给你奶收着,毛蛋那边的医药费你们该拿,钱放你们手里也不安全。好了,就这么滴,大家都散了吧,富贵你进家坐坐不?”
    老爷子轻描淡写处理完毕,他站在门灯前面,干瘦的身子却拥有一道强壮的影子,颇具威压力。
    更让田老爷子得意的是,他安排完毕,还真就有不少吃瓜群众打算撤退,觉得热闹结束了。
    田富贵颔首表示对这样处理比较满意,只要别再闹腾了,随便你们家谁得利谁吃亏呗。
    田阳聪再不能忍,向前几步跟田富贵面对面,声音清晰的说道:“支书同志,我想正式请教您一个问题,麻烦您务必认真回答。今天头晌儿,我奶到我家说,因为我们是女娃儿,我家的所有东西钱财以后都是毛蛋或者狗蛋的,包括我们姊妹仨自己拼死拼活挣到的每一分钱,这话说的对吗?”
    不是问你们乡下人家约定俗成了什么规矩,是问你这个村支书,田老太太的说法对吗?
    你敢说“对”吗?
    计划生育政策下,多少农村家庭只生两个女儿的?田家村不是没有吧?吃瓜群众里不是没有吧?
    村支书同志当众回答,自然得是官方答案:“墙面上的标语写着呢,‘女人能顶半边天’,‘男女平等’‘一样拥有继承权’,你奶说的……不一定,你家的东西你爹娘做主,以后想给谁就给谁,你奶也做不了主给毛蛋狗蛋……”
    “富贵你说啥?”田老太太一听就恼了,手一按地,“噌”站起来就要跳脚骂。
    田富贵接下来的话赶紧秃噜:“你爹娘要是做主把家业都给侄子,那也使得。”
    田老太太拍拍屁股上面的尘土,一脸得意的宣告:“那还不一个样?我做主还是二贵做主,早晚都得把咱田家家业给我乖孙。”
    “支书同志,”田阳聪继续问,“我爹娘挣下的家业爹娘做主给谁就给谁,那我们姊妹三个风里来雪里去挣来的钱,能自己做主花用,把自己养活喂饱吗?”
    喧闹的乡村忽然安静了,打破这安静的是田来弟,她是个好助攻,带着哭腔儿伸着双手走动了一圈儿,卖惨:“家里没大人管,我们没大人疼,想不挨饿还能咋办?我跟大姐天天在外面跑,进货摆摊卖衣服卖文具,你们看看我的手,冻成啥样了?我姐得蹬车子,喝风,她的脸冻得净是大疙瘩,我们挣点辛苦钱不能自己花用吗?我奶我爷从前不管我们死活,现在叫我们把钱都给他们送来,是要把我们逼死吧?”
    田来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当众呜呜咽咽双肩抽搐。
    支书田富贵半张着嘴,实在说不出她们不能做主花用自己挣的钱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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