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也是个惜才的,一早看准文秀才是个读书的好材料,平日里便没少帮他。
文秀才也算争气,和陈宁远一道考中了秀才。因此也成了二牛村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
自此文母算是挺直了腰杆子。她认定自己儿子是文曲星转世,将来定能中状元,光宗耀祖。又大着胆子,凑了十两银子,便跑到陈家来提亲。
文母为人鲁莽,行事也没个章法。陈父颇有些看不上眼。
可那文秀才到底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弟子。陈父觉得他为人本分,懂得感恩。将来必定会善待自家闺女。因而,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原主也是看好文秀才的前途,一心想当状元夫人,这才点头答应了。
本来两家都定好了,等原主过了十五岁,就让两人成亲。陈父早早就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就怕闺女嫁过去受苦。
谁成想,短短一二年,陈家接连遭难,彻底落魄了。
文母不止目光短浅,还是个势力眼。她这辈子只为自己儿子盘算。生怕陈家连累了他家,便早有了悔婚之意。
原著中,原主不愿意丢了这门婚事,便不断与文母斗智斗勇。
无奈之下,甚至引诱了文秀才,行了不才之事。又威胁文母,若是不答应这门婚事,她就去官府告文秀才,毁了他的前程。
文母到底还是答应了,却也生了一肚子气。
陈父这时本就病重在身,偏偏他一生清白名誉,全被不孝女毁了个干净。最后还得拖着病体,去求那文婆子。
文母本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泼妇,当面便指桑骂槐,把陈父狠狠羞辱一通。
陈父忍气吞声,答应把卖田的钱,都填在嫁妆里。文母这才松了口,勉强同意让二人完婚。
回家后,陈父越想越不痛快,最后竟被活活气死。
原主却不愿意为父亲守丧,挺着大肚子,百日热孝内,便嫁到了文家。
后来,她受尽婆婆折磨,可以说全是报应。
*
如今陈宁宁穿了过来,便打定主意,还是尽快想办法解除婚约为好。
就算文秀才相貌端正,秉性善良,又有几分才气。可他在原主被文母逼着干活,累得落了孩子的时候,却不曾帮原主说半句好话。
后来,文母骂原主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日日折磨她。文秀才也只是躲在一旁,闷不吭声。
这人奉行百善孝为先,总说寡母独自拉扯他不易,事事不敢违背他母亲。
陈宁宁觉得,与其嫁给这种愚孝妈宝男,在极品婆婆手下艰难度日。倒不如不嫁为好。
只是这事还须得从长计议。
等文秀才收到信赶过来,陈宁宁便找借口把陈母先打发出去。
又耐下性子来,把陈家如今光景困难,都同文秀才说了。同时也表明了想要拿回那块玉的意思。
文秀才也觉得,陈家实在太难了,便当场答应回家就同他母亲商量,把那块儿玉送还给陈家。
就好像他回去一商量,他那抠门又蛮横的老娘便会答应似的。
陈宁宁实在拿文秀才的木头脑袋没辙,便作势哭了一场,委委屈屈地说。
“自从我陈家出事后,文大娘便一直在外面放风声,说我哥坏了读书人的气节,如今还被夺了秀才名号,只是白身。我们陈家也算犯了科,若当真有些自知之明,便该主动登门退婚才是。也省得妨碍了你的前程。”
文秀才一见这小姑娘实在可怜,头上还有伤,脸上全是泪,顿时便有些傻眼。
陈宁宁又继续说道:“我十三岁就同你定了亲,认定你是我相公。这些年,我们陈家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如今你倒给我个准话,到底还要不要这门亲事?若是不要,我立马登门跟文大娘把话说清楚。也省得她里里外外说我配不上你。”
文秀才又是可怜她,又有点羞耻,连忙解释道:“这婚事早早定下,哪有违约的道理?我自然也认定了你,又怎会悔婚?你且放心,等回家后,我自会劝说我娘的?”
陈宁宁又凄声说道:“如今我爹快病死了,我哥也急等着请大夫,我家已经没米下锅了。哪个还能等你回去慢慢说大道理?我如今只要你把那块玉拿回来,给我应急。你再跟你娘商量一二日,我爹我哥我们陈家,都要被硬生生拖死了。”
文秀才见她这般哭,连忙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又开口说道:“这些银子是我跟同窗借的,你先拿去周旋应急。”
陈宁宁再也顾不得其他,颤巍巍站起来,抓着秀才说道:“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些钱根本不够。我不卖那块玉,我娘就要卖田了,我堂叔摆明了要骗她。村里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不会不知。
如今我只问一句,能不能把玉给我拿回来?若是不能,下午我就去你家找文大娘退亲。只怕那时你娘又会说,让我家赔那十两银子定钱。我家如今哪来的十两银子给她?文大娘又会找借口,把我的玉给扣下,抵了那十两银子。这不是活活逼死我们一家吗?”
文秀才听了这话,整个人呆若木鸡。
只是想起他母亲以往的行事,恐怕当真能做出这些事情来。再想想这些年,陈先生待他一向不薄,说是倾囊而授也不为过。
他家中贫寒,先生便把自己的藏书借给他拿回去抄。他去考秀才,苦于羞涩,路费不够,大舅兄便处处暗中助他,又不让他难堪。
如今未婚妻把话说到这份上,他若是还没有作为,简直妄为人。
想到这里,文秀才一咬牙,又说道:“你且先躺下歇着。我立刻回家把那玉拿回来,给你应急。”
宁宁这才一脸虚弱地坐在床上,擦着眼泪说道:“我也知道为难了你,只是我家如今实在不能拖了。”
文秀才连声说道:“你放心,我晓得你心里苦。往后再有什么事情,你也别憋在心里了,不妨来找我商量。”
宁宁点了点头,又喊来了弟弟宁信,让他送文秀才回家去,在门外等着,把玉带回来。
陈宁信刚刚在外面,已经把他俩的话听了个正着。此时再一看二姐这副弱不禁风,凄惨可怜的模样,倒像是见了妖怪一般。
没想到二姐居然也学会作戏了。不止唱作俱佳,还耍起了全武行。
照这样下去,就算以后她嫁到文家,恐怕也吃不了文婆子的亏。
这样想着,陈宁信的心中就如同打烂了酱料铺一般。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带着文秀才出去了。
这时,陈母端茶走了进来,却见陈宁宁已经下了床了,翻出了半年前作的新衣服,正往身上套呢。
陈母见状,连忙说道:“你身子都没好利落,不好好休息,又换衣服做什么?”
陈宁宁摇头道:“文秀才一向怕他老娘,这事恐怕瞒不了多久。等小弟回来,我便带着他进城去,先把那玉当了再说。省得文老娘再打了过来,把玉又抢回去。”
陈母也知道劝不住闺女,便连忙说道:“不如我跟宁信去卖玉,你就在家中休息。”
陈宁宁摇头说道:“您面软也不会说道,宁信又还小,只怕当铺子不愿意给开价钱。还是我去吧。您就留在家里,照顾爹和哥哥。”
说着,她便往头上带了一顶纱帽,挡住了脸。
陈宁宁在现代也是自己开店磨炼出来的。当初不止要学厨艺,买菜进货,选铺租铺;还要提防同行之间的各种算计,事事都要她自己来。
一朝穿到古代,就算要卖这块玉,她也要拿个好价钱。不然,这般谋划,岂不是都白费了。
陈宁宁的态度实在坚决,倒有些一家之主的强势。陈母奈何不了她。只得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块碎银交到她手里,轻声说道。
“那好歹租个车,路上买些点药,可千万别闹出事来。”
陈宁宁点头答应了。陈母又上前帮她换好了衣服,又拿出了一双看起来还算趁脚的鞋,亲自给她换上了。
陈宁宁又对陈母解释道:“想要卖个好价,还是穿得体面些好。”
陈母点了点头,又摘下纱帽,帮她收拾打扮一番。
这时,宁信也回来了,陈宁宁便问道:“可拿回来了?”
宁信连忙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子,打开来,给她看里面包的玉。
陈宁宁也分不出玉制好坏,乍一看,这倒像个半圆形,是个龙戏珠的样式,那珠上正好有个“宁”字。
也难怪养父母给她取了“宁宁”这个名字。
这玉佩,陈宁宁看着倒没什么稀奇。只是下面坠着那颗玉珠子,看得她忍不住一愣。
原来陈宁宁的外婆也曾有过这么一颗珠子。当初说好要留给陈宁宁的,小时候也没少拿给她玩。
可外婆去世后,珠子却被舅舅家的大表姐提前拿走了。
陈宁宁再想去要,舅舅也不肯认,非说那珠子就是外婆留给大表姐的。
此时,陈宁宁再看那颗玉珠,越看越像外婆的那颗。珠上刻着同样的花纹,上面也带着一个“宁”字,正好是她外婆的姓氏。
陈宁宁便忍不住动了几分心思,又对陈宁信说:“我不大方便走动,你先去村里顾辆牛车来,我把这玉收拾一下,也好留个念想。”
陈母又拿了一些铜钱给陈宁信,拉着他出去,又交代几句话。大意就是姐姐如今还伤着,叫他路上仔细点,好生照顾姐姐。
母子俩离开后,陈宁宁便拿起那块玉佩来。
大概是小时候经常玩玉珠的缘故,摸索片刻,她便把那珠子连带上面的络子都摘了下来,收进了怀里。
不大会儿的功夫,陈宁信又回来了,进屋对陈宁宁说道:“姐,村东头的马二叔答应拉咱们进城去。”
陈宁宁点头说道。“好,那咱们出发吧。”
陈母仍是不放心,又拿出一件厚实的衣服给陈宁宁披在肩上。
陈宁宁又说道:“娘,不打紧的,等我和弟弟回来,咱家的事情便有着落了。”
陈母仍是一脸欲言又止。
陈宁宁便拍着她手,笑道:“您呢,回屋里好好陪我爹吧。”
陈母没办法,只得目送他们离开。
这时,东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陈宁远叮叮咣咣地跑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本书,直愣着眼,开口问道:
“娘,宁信去哪儿了?他又不老实念书,什么时候才能考取功名?”
只听他说话,倒是十分正常。再看他那双眼,却是一片浑浊,如同失了魂一般。
看着这样的大儿子,陈母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又勉强解释道:“你兄弟跟你妹子有事进城去了,等会儿就回来了。”
陈宁远听了这话,噔噔倒退两步,把手里的书往身后一丢,嚷嚷道:“那两个小的去城里做什么?城里处处陷阱,人心险恶,就算是同窗都会害死人。他们都是恶狼。不行,我要去把宁信和宁宁拉回来。”
说着,他便疯跑出去,陈母想拦都拦不下来。
看着大儿子远去的背影,她又落下泪来,凄声喊道:“远儿,你快些好起来吧。不然咱们这一家可怎么过活呀?”
只可惜无人应她,陈宁远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第3章 卖玉  王老爷要你陈家死
家住二牛村东头的马二叔,也算是个精明的农民。
农闲时,他便赶着牛车,常拉村里人进城去,好歹赚个脚力钱。除此这外,他又喜欢同人聊天,城里城外大事小情,他都了解个大概。
陈父虽说是秀才公,又在城里当教书先生,也算是极其体面的。可陈父平日里从不摆读书人的酸架子,对村里的孩子也都十分照顾。
谁家孩子在读书上面有天份,也愿意读书。陈父便带着他们去考青山书苑。就连村中那位启蒙的老先生,也是陈父想办法请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