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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第45章
    陆垣蛰反手将门掩上, 向着床榻的方向抬头看来。
    夜已经深了,案上的喜烛下流了一滩红蜡,烛身只剩短短一截。
    今日起的早, 又奔波了整整一日, 颜若栩靠坐在床榻之侧, 不知何时已经睡去。
    方才从门口涌入一股凉风, 她一个激灵,从浅眠中惊醒。
    屋子里有人, 那人的呼吸声十分沉重,在静悄悄的喜房中格外明显。
    “陆公子?”颜若栩迟疑地唤了一声,同时伸手,预备除去头上拢着的红帔,这本该待新郎亲手除去的, 陆垣蛰默默看着,喉头动了动。
    那红唇烟眉的女子的娇美的面庞, 便出现在眼前。
    陆垣蛰往前迈了一步,在回房前特意饮下的醒酒汤似乎并没有效果,浑身上下一片飘然,他失了重心, 为保持平衡一拳打在桌案上。
    这动静有些大, 连门外的坠儿都听见了,她将耳朵贴在门上,里屋又没了动静。
    颜若栩握着红帔身子往后一仰,想在空间上与他拉开些距离, 她看着陆垣蛰的脸色心中有些忐忑, 他必定是醉了,本还有些话要与他说, 现在看还是待他酒醒之后再说罢。
    这般想着的时候,陆垣蛰用手撑着桌案又支起了身子,摇摇晃晃朝着床榻走过来。
    三两步人已经走到了身前,浓郁的酒气还有男子身上天生高些的体温,迎面而来。
    那眸光中的温度炽热的吓人,好像是藏了一簇火苗,在瞳孔中无声的燃烧。
    陆垣蛰垂眸,盖住了眼中剧烈的光,低头附身而来,滚烫的鼻息打在了颜若栩的脸颊上,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畏惧。
    颜若栩不由自主的又退了些,眼前人眼中的情绪太过陌生,也足够令人害怕。
    这是外人眼中的洞房花烛,该是旖旎风光无限,金风玉露相逢缠绵的时刻,可这一切都该是假的。
    “陆公子,几更天了?”
    颜若栩笑问道,不再后退,迎面站起来。
    她起身时的香风擦身飘过,陆垣蛰嗅了满肺腑的香甜,终于回了神。
    “过了子时了,大概还要晚一些。”
    陆垣蛰的声音有些哑,捂着昏沉的头,慢慢靠着床榻坐在了床前空地上。
    颜若栩回眸看他,唇边绽放出一抹微笑,方才从陆垣蛰身上散发的压迫终于消失了,身后的男子蹙着眉,仰头靠着床沿闭目养神。
    醉酒之后的人身子难受,颜若栩是知道的,走到桌案前为他倒了一杯冷茶,递到他手中道:“渴不渴,饮杯茶吧?”
    陆垣蛰睁眼,未曾迎接颜若栩的目光,只接过茶水握在掌中,喝了几口,心头的燥热终于被茶水浇熄大半。
    靠着床榻歇了一会,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慢慢站起来走到桌案前与颜若栩对坐,轻轻问道:“你饿吗?”
    这一日奔波下来,颜若栩基本没有进食,经此一问当真觉得有些饥饿,便点点头。
    陆垣蛰环视了一圈,从食案上挑了几碟点心还有花生等物,放在桌案上,又道:“只有这些冷了还能吃,不如,我去叫厨房做些热饭食过来?”
    “不必了。”颜若栩连忙道,她拣了块枣泥糕送入口中,扯住已经起身了的陆垣蛰的衣袖。
    陆垣蛰点头,又安坐下来。
    他用手支着下巴,二人对坐,忽而不知该说些什么,目光默契的相对在一处后,又各自挪开,都有些不自在。
    “咳咳。”陆垣蛰清清嗓子,手指放在桌案上轻轻敲动几下,对颜若栩道:“夜深了,该歇了。”
    颜若栩正在饮茶,听了这话险些呛到,脸上红了红,幸好烛火朦胧,面上还不显。
    卧房为了聚气凝神修建的并不大,也不似宫中还分内外两室,除去那红锦幔金绣被的床榻,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供“歇下”。
    新婚之夜,夫妻二人自然也不可分房而眠,这要是传出去必定又是风波一场。
    颜若栩慢慢放下杯盏,摩挲着杯壁低声应了。
    陆垣蛰先站起来,从床上抱了床被子铺在地上,又从床上抽了只绣着对鸳鸯的绣枕头,在床前铺好了一个地铺,这屋子里扑了厚实的地毯,还有火炉,就算睡在地上也不会受寒。
    可颜若栩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倒是陆垣蛰看出了她的为难,仰头道:“在军营中席地而眠也是常事,无妨,只是之后都要……共处一室,有些事情怕是要委屈公主了。”
    颜若栩站起来,摇摇头:“今后不必称呼我为公主了,便随我家人,唤我若栩吧。”
    陆垣蛰点头,手放到腰间的玉带上,动作犹豫了片刻后,走到放置衣物的案几前,将最外的一件长袍脱下。
    “公主……若栩,不早了,睡吧。”
    陆垣蛰吹灭了喜烛,屋中立即漆黑一片。
    窸窸窣窣衣物的摩擦之声不断传来,褪到只剩下最贴身的一件里衣,陆垣蛰静静躺下。
    他能在黑夜中辨别出颜若栩的声音,她还立在床前,头上的凤冠的轮廓清晰可辨,想她灯烛不熄不便宽衣,陆垣蛰才特意熄灭的喜烛。
    颜若栩静立了片刻,随之也脱去外衣,慢慢地钻进锦被中。
    这是个意外好眠的夜晚,除了颜若栩睡得香甜,睡眠浅而常年失眠的陆垣蛰同样一夜睡到了天明。
    翌日清晨,陆垣蛰醒的比颜若栩稍早,待她醒来坐起身时,陆垣蛰已经收拾好了地上的被子。
    按照风俗,新妇第二日是要去为公婆奉茶请安,就算颜若栩身份尊贵也不能免。
    “醒了?昨夜睡得可还好?”
    陆垣蛰笑问道。
    “都好。”颜若栩起身披了件中衣,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木梳顺发,边对外道:“坠儿,进来吧。”
    “坠儿姐姐去取热水了,是我素心,”
    门外之人应声道。颜若栩嫁过来陆府为其配了几个婢女,宫里也有陪嫁的,只是颜若栩不喜欢身边跟着的人多,只还是留着坠儿还有素心贴身伺候。
    “进来吧。”
    素心推门而入,走至梳妆台前接过了颜若栩手中的木梳,为其小心翼翼的梳发。
    陆垣蛰往门外看了眼,将坠儿还没有回来,颜若栩与素心又是侧身而对,祥装不经意的走到的床榻前,伸手摆弄了几下。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颜若栩怕去晚了请安落人话柄,一心催着素心手脚快一些,也未曾留意陆垣蛰的举动。
    待梳洗完毕后颜若栩便匆匆去了前厅,陆如卿与陆夫人已经坐在那儿了,颜若栩低头福了福,接过身边婢女递来的茶奉上:“若栩来迟了,爹娘恕罪。”
    她现在虽是陆家的长媳,可还是大燕的嫡公主,无论如何陆氏夫妇是担待不起这恕罪二字,陆入卿连忙起身,接过颜若栩双手递来的茶,正色道:“公主严重了,臣担待不起。”
    旋即低头饮了口茶水,拿起早就备好了一个红包放在颜若栩手中。
    陆夫人笑盈盈站起来,陆垣蛰不是她亲生的,只不过挂了个陆夫人的名头,按理颜若栩摆见过她还要去祠堂祭拜陆垣蛰的生母沈氏。
    “公主怎么不多歇息歇息,昨日婚事繁杂,定是累着了。”
    颜若栩含笑点头,又为陆夫人奉茶,寒暄几句后就退下了。
    坠儿与陆府中的一个老嬷嬷正在收拾床铺,那床单乃是暗红色,她伸手抚平上面的皱褶时,忽然轻轻咦了声。
    老嬷嬷循声走过来,拿起床单迎着日光看了几眼,只见暗色的底子上留下了两点斑驳,桃花一样的绽放在红色的床单上,不注意还瞧不出来。
    作为陪嫁的侍女,结亲前坠儿也由教习嬷嬷说过婚姻之事,那些事情坠儿自然也懂。
    她攥着床单的手紧了紧,有些愤然不平,是谁把陆家长公子是断袖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她一开始就有些不信,现在看了床单上的斑驳印记更是不信,敢情那陆公子就是条伪装成羊的大尾巴狼!
    陆家这嬷嬷倒是欢喜的很,抽走了弄脏的床单换了干净的。
    颜若栩回到新房后就觉得不对劲,坠儿一脸的怒气,时不时还要瞪上新晋驸马爷一眼,一开始坠儿的确不喜陆垣蛰,后来已经好了许多,现在态度蓦然转变,颜若栩也摸不着头脑。
    二人在屋子里用着早膳,陆垣蛰好似什么都没察觉一般,看起来心情颇佳。
    他喝了口白粥,打眼往床榻处看了眼,发觉那床单花色不同,果然是换下了,悄悄挑了一记眉毛,长舒了口气。
    这事情不能怪他,府邸大了有心人也多,如此之举是为了少些风言风语。
    颜若栩吃好了,将碗放下,擦擦嘴道:“今日该出城去看看冯将军了。”
    冯将军病情一直反复,由阿七等在照看着,颜若栩与陆垣蛰差不多每隔半月就去探视一回,准备等他病情稳定一些就告知冯将军的家人来相见。
    话音才刚落下,身旁两个人就异口同声道:“还是歇几日再去吧!”
    颜若栩惊了惊,看着陆垣蛰说完自己也是一愣,立刻低头去夹菜。
    坠儿是撇撇嘴,满脸的不悦,像是白了陆垣蛰一眼,对颜若栩道:“昨日……公主定是累了,还是歇息几日再去。”
    这话说的隐晦,颜若栩蹙眉,想了想立刻抓住坠儿话中的重点,越过陆垣蛰的肩膀向后面的床榻看去,目光骤然一惊,不知是该羞还是该怒。
    陆垣蛰埋头喝粥,良久抬头盯着门外幽幽道:“今日天气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
    第46章
    颜若栩随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 只见灰白的苍穹之上一片青灰,春雨淅淅沥沥,只怕待会又是场烟雨。
    哪里得见半点好天色, 她收回目光, 低头干咳几声。
    用毕了早膳, 他们还是坐了马车往城外而去。
    稀薄若无的雾气萦绕在山崖树林之间, 山野一片寂静,偶有几声野禽的鸣叫之声响起。
    青山下的小院中已经冒出了许多青绿殷红的无名小花, 沿着稀疏的篱笆墙开了荼蘼一片。
    门仍旧是虚掩着的,推门而入就见阿七正在院子一角劈柴,见了来人立即上前行礼,引他们入内见冯将军。
    调理了这些日子,冯将军极少发病, 只是腿伤仍旧没大好,在这湿润春雨连绵的日子里, 疼得厉害。
    “可是垣蛰?”
    屋里的人扭过头来,颤颤巍巍扶着身旁的桌案站起来,手中握着一根拐杖想往门口处走来。
    陆垣蛰连忙进屋扶着将军坐下,温声道:“是我, 老爷请安坐, 我们又来您府上叨扰了,过来向您讨一杯茶喝。”
    那被疤痕爬满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冯将军呵呵笑了几声,想来若面容未被毁去, 此刻该是万分欣喜, 他坐下来:“你们来我高兴还来不及,谈何叨扰。”
    “阿七, 快为客人看茶!”
    将军的病情是稳定下来,可他却像是忘却了前程往事一般,完全变作了另外一个人,他从不提及过去,言谈之间好像把自己当做了隐居在山野间的居士。
    不问朝堂之事,不再念及家人,也没有了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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