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极其笃定。
张警官盯着她问:“刚才那位女士据我们调查,的确是你的亲妹妹,你说唐先生不会自杀,那你可有什么证据,或者线索。”
唐酥微微偏头,看了眼霍斯年,该不该把资料上的一些事情跟这位警官说呢。
唐安安可是指着她的鼻子说他是杀人凶手,她凭什么这么说。
霍斯年微微点点头,唐酥刚要说话,可门口传来阵阵剧烈的敲门声:“张警官,张警官。”
是唐安安,她还没走。
唐酥蹙紧了眉头,露出些许不耐烦,她没跟她计较,是因为现在没有心思做那些无畏的争吵,可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放过她,她都已经出嫁了,唐家已经在她们手中,她们和她还有什么好争执的。
外面有人,张警官只能起身出去。
询问室人不能太多,他出去后,把唐安安请到了隔壁的询问室。
唐酥和霍斯年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当然一般询问室都是有摄像头的。
她没跟霍斯年说话,只是一个人安静的想着一些事情,刚听到唐远死了的消息,她一下就方寸大乱了,脑子跟浆糊一样,只想着要先看到人,否认这个事实。
可现在事以至此,她必须要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爸生前有没有什么异样。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医院,医生虽然说他身体被那些药物伤害了,但只要好好治疗控制,是可以恢复的,而且当时爸醒来后,神志清晰,根本就没有自杀的倾向。
这么多年来,唐家不是没有遇到困难,可都听过来了,爸在商场上沉浮,心理不可能那么脆弱,就算借了高利贷,也不至于寻死。
会不会是池寒……他拿爸来要挟她和他重新在一起。
不……唐酥又自己否认了这样的想法,池寒还不至于这么做,他和爸又没什么仇,他如果真的想要和她重修旧好,反而应该保护爸才是。
张警官说爸住在一栋老楼里面,这恐怕就是池寒为了防止他被找到才安排的地方,池寒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开门声打断了唐酥的思绪,张警官回来了:“我们继续。”
唐酥还没想好该从哪里说起。
“唐小姐?”警官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大概心里也在猜测些什么。
不知道警方知道多少消息,顾不了那么多了,既然霍斯年答应了要帮她,自然会护着她。
唐酥讲述起来:“唐氏虽然是锦城的老牌企业,可这些年并没有挣太多钱,尤其是前两年通货膨胀,还亏了不少,后面又借了银行不少钱,我爸为了挽救公司逼我和霍家联姻。”
联姻这件事全城都知道,张警官自然知道,他没有打断她的话。
唐酥继续说起从贝斯回来后,收到高利贷绑了唐远找他要钱的事情,细节都没有放过,当时这件事因为有霍斯年和池寒的缘故,消息都被压了下来,警方倒是不知道。
“看来还需要找这位池先生来问问。”张警官插了一句。
她有点小小的紧张,霍斯年可是因为她和池寒的绯闻似乎有点生气:“他是我的初恋,想要让我离婚和他在一起。”
张青嘴角抽了抽,这有钱人家的关系真是复杂,他可记得那池寒可是隔壁那唐安安的未婚夫吧,妹夫是初恋,还余情未了,真狗血。
心中暗自吐槽,为了避免尴尬,他接了话:“你继续。”
“为了让我妥协,他倒是真的拿我爸来威胁过我。”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她又添了一句,“他用陌生手机号码给我的电话,他以前的号码我早就拉黑了。”
解释的有点刻意。
“那个电话后,我再要找我爸,他就不见了,医院那边说他自己坚持要出医院,我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然后再有他的消息……”
后面的话不用说也明白了,就是今天。
张警官压压低了视线,眉头往中间拢成了一个小山丘,问了一个不是特别严谨的问题:“如果不是自杀,你有没有怀疑的人?”
这种关系复杂的人家,有些人从小思想就被扭曲了,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让人意外。
唐酥一时间有些哑巴了,怀疑谁?
她怀疑的人真挺多的,可没有证据的事,让她随意说?
“你不用紧张,放心说出你的想法。”
下意识看了眼霍斯年,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见他移开视线。
她懂了他的意思,抱歉的说:“我也没什么头绪。”
“好,谢谢唐小姐的配合。张警官起身往外走,唐酥和霍斯年一起跟在后面出了询问室。
“带唐小姐去看看她父亲。”吩咐了另外一名守在警官,张警官就去了隔壁询问室。
唐酥深吸了口气,经过这段时间,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只是心口始终沉重,好似压了千斤巨石,只有大口呼吸才会舒服些。
“不舒服?”清冷的嗓音落入耳中,霍斯年一直都默默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从来都不是话多的人,偶尔能主动关心她一次,已经实属难得。
闻声,她立刻调整了呼吸,对着他努力扯了扯嘴角:“我挺好的,走吧。”
跟着前面那警官,两人乘坐电梯下了负一层,左转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停尸房。
为了避免一些异味的扩散,警局特意把停尸房射在了负一楼,另外还有一些检测部门。
玻璃门上红色的指示灯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负一层比任何一层都要冷,空气中还有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随着玻璃门打开,一张深蓝色的幕布出现在视野里。
“就是他了。”警官准备把那幕布揭开。
唐酥忽然声音尖锐的喊道:“等等。”
冷不丁被那么一吼,那警官吓得手都跟着颤抖,瞥了一眼她,往后退了两步。
她屏着呼吸,艰难的往前走了一步,身体又不自禁的颤抖,心一阵阵的钝痛。
刚刚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陡然间冲上了眼眶,火辣辣的,眼睛酸涩得睁不开。
和尸体只隔了几厘米,她只要伸手就能扯开那张幕布。
双手垂在两侧,重若千斤。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和唐远置气的画面仿佛就在昨日,他的脸庞不断在脑海闪现。
“爸……”她嗓音低哑得只有她自己能听到,手指微微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勇气抬起来。
肩膀跟着颤抖,酸涩的眼眶忍不住再次湿润,她低下头,想要遮掩。
可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心里一阵恶寒,冰冷得仿佛身在冰窖,整个身体都要被冻成冰雕了。
这时,掌心忽然一热,睫羽轻轻颤了颤,余光落向身侧。
那双熟悉的大手再次握住了她的小手,然后缓缓抬起来,移向蓝色幕布。
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他愿意陪着她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