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缴纳完跨步走过收费站的时候,数字跳到“00”。他的表面完全没有异样,就像只是简单跨过了一道坎一样。
“这收费站看来还能鉴定古董的真假。”赵略吐槽。
摄影师对自己失去了五年生命不是很在意,但赵略从中嗅到了危险。
——缴费不能随意停止,但他们要缴纳的数字却是在开始之后扣费,那也就意味着,一旦哪里算错了,余额不够的话,会死。
在赵略对王熙臣说出这一点时,声音被旁边的人听到,那人顿时喊大家仔细算好拥有的物品价值。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一件一件地算起来。
王熙臣也将车里的东西全部拉了出来,望着一地零落,他一时有些沉默。
“帕拉梅拉,我记得起步价一百万?”赵略摸了摸保时捷火山灰的表面。
“我选配得比较多。”王熙臣不自觉地揉起额角,神情阴郁。
“落地多少?”
“一百五十二万。”
“你衣服呢?”
王熙臣穿的是一件奢侈品牌的廓形夹克,想了想,说:“不记得了,估计两万左右。这一身加起来……鞋子贵点,一共八万。”
“今天没来得及戴手表之类的,车里的装饰加上手机,大概……九万。”
152+8+9=169。
王熙臣必死无疑。
赵略瞅着那个被重新装起来的多肉,他对王熙臣来不及戴手表却有空将多肉摆在车上表示不解,但这是好事,否则一块手表比车都要贵。
“你呢?”王熙臣叹着气,“你箱子里都是衣服吧?”
赵略摇头:“箱子是空的,我没想走,怎么会放东西进去。”
但是箱子本身就要四万,他左手上的菩提串两万,一身衣服大概五万,降噪耳机因为是该品牌直接送的,赵略记得很清楚,还没发售,市场价估计在两万。
4+2+5+2=13。
他也没有戴手表和昂贵的饰品,所以这个数字居然不是很大。
“十三万。”他说,目光看向慢慢往前移动的队伍。
和他们穿着装饰动辄上十万相比,其他人一身大多不到一万。
所以他们中很多人只需要为汽车付费。
不到十万的车,十几万的车,二十几万的车,乃至三十几万的车。他们的生命余额都是够付的,也有人作为没有车的乘客被抹去零头一年都没有缴纳。
王熙臣累了蹲下,盯着裂了口子的盆栽,突然眼睛一亮,说:“赵略!你说,盆栽算吗?像盆栽一样,我如果将车砸了……”
——那是不是就不需要为车缴费了?
剩下的17年他应该受得住……不会惨到英年早逝吧?
要是真那么惨的话,他就把衣服烧了。
赵略在他头上拍了一把,笑道:“不行,不信你看前面。”
王熙臣抬起头,从地上起身,看到赵略正往前走去。
一抹极细的寒光从赵略的指尖掠过。
王熙臣定睛一看,发现赵略从衣服内侧的袋子里转出了一把小刀。
薄薄的刀片围绕着修长白皙的手指上转了一圈,硬是让王熙臣将疑惑全部咽了下去。
“前面有人试过砸车,毕竟就算付得起也不想白白失去十来年的生命,可惜规则这一点说得很清楚。”王熙臣听到赵略远去的声音。
王熙臣恍然。
牌子上说:[在进入这条路之时您所拥有的一切物品。]所以进入后再毁坏是没用的。
他就看着赵略不动声色地向前走去,像一只轻盈优雅的猎豹,小刀在他手上旋转。
他不明白赵略要做什么,但他当然相信他。
赵略与一个握着手机的男人擦肩而过。
他们在一瞬间对视。
王熙臣猛然间一惊,时间似乎慢了下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两者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然而很快,那个男人下意识低下了头。
两人相安无事,一个留在原地,一个继续前进。
王熙臣打量着那个低头的男人,注意到他正是那个在赵略上车时隔着一块地方打电话的人。
男人不知为何有些惊慌,然后他举起了手机。
王熙臣慢慢靠近他,居然听到他在打电话。
在这个没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
男人说:“韩大哥,我到一号主神空间了……不,没有出事,就是有一个人我有些害怕……”
——
男人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措心虚地放下手机,而与此同时,队伍已经僵住了,因为终于有人的余额不够了。
余额不够的人开了辆二十几万的奥迪,但他的余额只有二十年。
他的妻子就站在他的身边,一时间也没法去管自己的丈夫原来顶多只有二十年好活,她只知道丈夫现在就要死了,像旁边发呆的女人的父亲一样。
丈夫发着抖,感觉到了其他人没什么大感受的恐惧。
说真的,这个生命收费站并不恐怖,它的态度非常地温和,远远比不上一些欧美电影中汽车旅馆、荒山野人的惊悚桥段,它似乎只是在按规则办事,大家的疑问也堪称详细耐心地回答了。
到目前为止,起码是大家所看的现在为止,只死了一个人。
真要说的话,这个收费站有些“仇富”。
这位短命的丈夫也不过能怪自己天生命短罢了。
已经缴纳了生命的人站在收费站的另一边,有的同情,有的漠不关心,有的甚至有着隐晦的幸灾乐祸。
奇怪的是,他们中只有一小部分缴纳了十年以上生命的人在为失去的年岁痛心。
当生命被算成冰冷的数值,人类会失去敏感性,而再当这些数值被提前消费,人类很难意识到自己真正失去了什么。
不要说仅仅一年的时间,光这一年是与家人相伴的一年,是被工作和休息塞满的一年,是由三百六十五天组成、一天天度过的一年。
这一年也许是一名垂死病人苟延残喘之余的希冀。
也许就是这一年改变了世界,改变了全人类。
也许就是这一年……
不止一年。
赵略清楚地知道收费站隐藏的险恶用心,人们失去的是未来的可能性,是本该有的年岁所承载的珍贵东西。
而且当得知自己还能活多少岁后,一个人的未来就完全改变了。
赵略也理解那份不在乎——就仿佛自己本来就只能活剩下来的岁数一样。
而且除了不在乎,大家又能怎么样呢。
在现代社会里,买车、买衣服、买饰品的代价不都是用生命赚来的钱吗?
一年又一年,工作,工作,工作,休息。一个工资一般的普通人一辆奥迪花了近十年的存款,为之努力了十年,再赚钱,买买买。
年轻时以命换钱,年老时花钱买命。
这个生命收费站,其实啊,只是放大了前者的代价,而赵略要做的,与之相反。
“各位。”赵略转过身,面对众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杂音,他的话语令人下意识安静去听。
“我出两百万,买每个人十年。”
——假如有人出两百万,买你十年生命,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有人出两百万(越南盾),买你十年生命,你愿意吗?
第234章 收容失效(三)
十年, 两百万。赵略说出这句话后, 大家都有些懵。
赵略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收费站能收生命, 他难道也能吗?
赵略当然不能。
但是他有钞能力。
看到大家在他一句话下保持安静,赵略对迟迟无法做出开始缴费决定的男人说:“请等一下,我有一个也许能成功的办法。”
他转向那个抱着父亲尸体发呆的女人,问:“请问你缴费了吗?”
女人一个恍惚惊醒过来, 喃喃道:“缴费……?”
“你的父亲已经缴纳完了,那你呢?”赵略扫了眼女人扔在奔驰车上的包, 一个有着奢侈品牌大logo的包。
“没有, 我还没有。”女人说。
她扶着父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往窗户那边走去。
有热心人帮她算钱:“那是今年流行的包包吧, 我知道要两万一个,衣服和鞋子的话, 这个风格如果是我想的那个牌子, 也都要三千左右, 脖子上的金项链应该很贵吧……”
算下来,女人这一身是三到四万。
在女人一脸痛苦地将手伸向窗口的时候,有人突然反应过来:“等等, 她不要排队吗?”
“不对, 她是排在我们前面的, 怎么她原来没有缴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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