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辞盯了他一会,面庞靠入他胸膛,两手搂着他背脊,像只小猫来回蹭着。
半晌方才喃喃道,“连功德都散了,德不配位。天道旁得算不清,多少功德坐多高位置,它是半点不含糊。神君位上,坐了便下不来。如此,还不得以天雷荒火隔三差五地劈你。”
“我如今也算不出来了,你这般需每隔多久劈一次!”西辞言语落下,覆在珺林后背的双手猛地一用力,便扯下了珺林上半身的衣袍。
“阿辞!”珺林浑身抖了一下,“真的不要紧,同你的性命相比,我一点也不亏。”
西辞依旧蹭在他胸口,只是此刻除了衣袍,她便算与他肌肤相贴。
夫妻多年,她早已清楚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肉。神族至尊的躯体,又是九尾狐这类于皮肉之上生来便占得厚爱恩赐的种族,无论男女,都是莹润柔腻、光滑弹健的肌肤,好似大片大片触手温凉,久握生温的美玉。
可是此刻,西辞以面颊摩挲过他胸膛,只觉粗粝硌人,便是手掌摸过背脊,亦是如此。
“好丑!”西辞退开一点身,一点点扫过他胸口。
如她所想,皆是纵横交错的雷鞭伤口,新伤旧痕,层层叠叠积在一起。按理,即使他只剩了半身修为,愈合伤口自不是什么难事。可如今旧伤未好,便添新伤,可见天雷劈的有多频繁,而他定是连着灵力也加持不了,方会如此。这样下去,他旧伤好不了,新伤又叠起,纵然只是皮肉蹉跎的痛,但也早晚消磨他的意志。
“你这样,我会嫌弃你的,行那礼时我便下不去手了。”西辞搂着珺林肩膀,感受着他后背同样交叠无穷的伤痕。
“你良心呢……”珺林刚欲开口玩笑,只觉背脊处一股暖流涌起,被西辞禁锢住的双肩霞光流转,丝丝精纯的灵力汇入他体内。
“阿辞,你做什么——”珺林反应过来,只拼命想要挣脱,却又不敢运气回挡,唯恐伤到她。
“疼!快摸摸小神龙,他动得厉害,要踢死我了!”西辞提了一口气,从珺林怀里抬起头,沉沉靠在他肩上,然禁锢着他肩膀的手却丝毫没有放开,反而越握越紧。
珺林闻言,只得赶紧伸手替她安抚腹中胎儿。
孩子已经在她腹中二百五十余年,还有不到五十年便要降生,此刻当真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珺林轻轻揉着,一遍遍安抚着。
片刻,觉察他显然安静了下来,不再手舞足蹈地折腾。方腾出手,揉过西辞脑袋,“有没有好些,还疼吗?”
西辞靠在他肩上,半晌没说话。
“阿辞!”珺林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只觉气血翻涌上来,整个人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她,断了情根,失了记忆,却还是能够这般精准掐住他的软肋。
原不过,她自己就是他最明显的软肋。
她一喊疼,他便半点清醒都没有,只由着她牵引。明明最深地疼,当不是那胎动。
“让我靠一会,我是一点力气都没了。”西辞终于含糊着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双手松开了他的肩膀,在他背后来回摩挲,“这样才好嘛,又滑又平坦。”
珺林合眼调伏过体内气泽,知晓西辞将自己最后一成灵力渡了过来。她身上承继着一半母神的神泽之血,是故灵力气泽上亦与其他神仙不同,是生而精纯的灵力,更是抵御天雷荒火的圣品。
否则丛极渊上,失了原生逆鳞的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坚持那么久。
“你渡我半身修为,救我性命。我还你一成灵力,占便宜的还是我。”
“你不是说,孩子排第一的吗?”珺林将她推开一点,看着她累得连双眼都睁不开,哽咽道,“最后一成灵力都没了,你便如同一个凡人了。”
“你和孩子并列第一吧。只是以前是我们两个护着他一个,往后便是你护我们两个了。受累的是你!”西辞抬起头来,因最后的灵力抽剥出体滋生的疼痛,导致额头鬓角皆是汗,发丝黏腻的占在上面,勉励睁开的双眼亦不甚清明,却仍噙了抹娇憨的笑意,“左右有你半身修为护着,我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不过是待灵力修复前,我都不了武了,你且一定保护好我,不能趁机欺负我!”
想了想又道 ,“自今日起,至我诞下孩子,许我偷得浮生半日闲吧。多少政务、战事你一并待我处理了!”
说着,便开始解开自己的盘扣拂带。
“做什么,都这模样了,还不安分。”珺林拦住她的手,嗔怒道。
西辞双眼恢复了一点神色,盯了他片刻,面上笑意更深了些。
“珺林神君,你好歹也是清修万年的君主,如何满脑子都是那些事!”西辞凑上来咬过他耳垂,“我就是身上腻得慌,想泡一泡泉水。”
“那个……一起吧!”话音落下,她便咬得更厉害些。
第67章 小吵
珺林本不欲与西辞共浴, 如今她身子愈发重了, 只想着哄她多歇歇。
于是,他将她抱入八宝池后,便坐在池岸边给她搓揉梳洗。结果,西辞不是一会腿抽筋了, 就是胸闷喘不过气来,要不然就是胎动闹得她腰酸腹疼。
然而, 珺林给她一按腿,她便化出龙尾扑他一身水。珺林给她渡气, 她口齿撕缠咬人一嘴血。
珺林以手背揩了揩嘴角, 看着此刻自己不知不觉从原本坐在池边被她诓入池中,之前规整的衣袍亦被她脱得只剩一件寝衣。
遂而也懒得看她, 只道, “住嘴, 都这幅样子了,还不安分些。”
西辞一手扶着腰侧, 一手撑着池壁, 直起身来, 重新凑道珺林身边,“那我不动嘴, 动手行吧。”说着整个人便往珺林身上倒去,浸在池水中的手直往下摸索。
“别胡闹!”珺林瞥了她一眼,往后退了些,只伸出一只手揽过她, 另一只手仍细细给她揉着胎腹。“不然,小神龙也要生气了。”
偏她如凝脂白玉般的一副身体,虽如今小腹隆起,却也丝毫不曾掩去原本的风流身段,反而平添了几分为人母的柔美。加之如今她没了灵力,便当真如同凡人一般,孕期体温高于常人,黏在他身上,更如一块烙铁印在他心口。
丝丝缕缕热气喷薄萦绕在耳际,“还说什么把我排在第一,分明就是孩子第一。”
“他比你听话!”珺林给自己捻了个清心咒,忍不住横了西辞一眼,却仍继续给她按揉着。
半晌,亦再未听到西辞回应,也不见她有何动作。珺林亦不看她,只暗自扯了扯嘴角,压下笑意。
他已经感受到她盯着自己的灼灼目光,知晓不过多时那双杏眼估计要盛出两汪怒意,然后再将眼眶晕红,委屈又倔强地包住两包眼泪。如今,她是愈发爱卖乖撒娇。只是怜她重伤出愈,珺林实在舍不得折腾她。想着,稍后待她眼泪滚下,给她吻去便罢。然后施个昏睡诀让她睡一觉,散了这翻烈火也就过去了。
却不料,这般想着,反而自己一阵晕眩。朦胧中只觉花气冷香阵阵弥散。
流桑花!
珺林尚且还有一丝清醒,然却因花香的催动不自觉地打开魅诀。再待迎上西辞目光,原本拦在她腰测的手蓦然一紧,只将她转过身,背靠着自己胸膛,然后从她发顶、脖颈、背脊一路吻过去。
西辞的龙尾复回双腿,八宝池中水汽氤氲缭绕,逐渐模糊彼此的容貌,却未有两颗心随着身体一起叠成一片……
*
玟陶与琢木入塔时,守塔神使拦下了他们。
琢木有些懊恼,千白塔向来规矩极严厉,能出入者没几个。以前烛九阴守着,便是连君上入塔,都需通报。如今便是见烛九阴回了烛阴镜,想着自己亦算在青丘多年,还是当年君上亲自带回青丘的,许能搏个面子,不想到底是自己想多了。
倒是玟陶,容色未变,只温和道,“小神听闻君后醒了,念着昔年君后以神泽之血为小神疗伤,如此大恩,故而特来请安。若是君后此番尚且虚弱,不容打扰,吾等这便退下,晚些再来。”
“只是君后孕中许会口中发苦,吾等特制了些酸杏给君后。便有劳神使送去吧!”
神塔神使自是知晓玟陶身份的,又闻西辞竟以神泽之血救她,想来交情匪浅。只道,“守护神且稍后,小神且派人为您通过一声,看看君后是否方便见你。”
“有劳了!”玟陶恭谨地福了福,侧身朝满怀激动的琢木眨了眨眼。
只是琢木这般神色落在她眼眸,竟让她生平第一对其生出一点恼意。
如何,连你这般喜欢她!
仙侍捧着水蜜酸杏到达塔顶寝殿时,西辞正靠在床榻上蹙眉喝下安胎药。医药阁的医官候在偏殿,唯澜印侍奉再测。
只絮絮道,“君后无碍,不过情动之时稍动了胎气,又因元气还未彻底恢复,故而昏厥,如此昏睡了数日,如今醒来……”话未说完,西辞抬眸便是寒刀霜箭射来。
澜印抖了抖,勉励维持着声色,只得偏袒道,“其实这阶段行礼,原也不妨的。君后再过五十年便要分娩,而待入了二百十七年后,便是想行夫妻之礼,亦是不行了。如今动一动,且有利生产。”
“只是……”澜印请咳了一声,正色道,“还望君上怜惜君后,到底眼下君后失了灵力,与凡人无异。君上且持着分寸,温柔些!”
西辞喝着汤药,心中感慨,不愧是父君亲手调/教培植的人才,真真是个妙人。直仰头将药一饮而下,以碗遮脸,挡住要溢出来的笑意。
情动之时动了胎气,还要持着分寸,温柔些!
珺林咬牙回味着澜印的话,只觉这对君臣真真默契无比。
她连情根都没有,鬼的情动,分明就是满腔的欲望!而他都给自己下清心咒了,还要怎么有分寸?
然当着外人的面,他亦不好发作,只持着一贯的亲和模样,含笑道,“本君记住下了!”
“那小神告退,且去给君后再配些滋补的药来。”澜印几乎连退礼都来不及施,转身步履匆匆撤下。
西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着珺林紫胀的脸,到底没忍住笑出声来。
“还笑!”珺林怒道。
“方才你不也很欢愉吗?”西辞瞄了他一眼。
“你还能再任性些吗?平素使用流桑花便罢了,你如今灵力都没有,我开启魅诀,便是自己都控制不了,若是伤到你或孩子要怎么办?”
珺林从未这般声色俱厉同她说过话。只是此番看着她晕在自己怀中,虽确实西辞自己任性,却到底因他只故,他便只觉歉疚。而加之不久前西辞将自身灵力皆数渡给他,还说让他与孩子并列第一,他便知道她情意的转化,心中只觉五味杂陈。
一时间,情绪上便有些控制不住。
而西辞,自然亦是不曾见他这副模样。虽知晓是自己不对,本心中存着愧疚。然听他这么一吼,便又觉万分委屈。
她清修万年,原是可以控制己身的。可是自有孕以来,她对有些方面的渴求便强烈了些。再者,她原也不是全为了自己,话本上明明说男子久忍不好。而两人六十多年不曾再有过,此番如同小别胜新婚,一举双得。
至于自己昏厥,左右不过身子虚了些。便是珺林担心自己,可他这样凶,她便实在有些受不住。
但到底,近些年来,她性子软了许多,向来又是知错能改的。便咽了口气,从榻上有些艰难地挺起身子,想拉住他的手撒个娇,将此章翻页了。
只是到底乏力,只勉强拽住他广袖一角,却还被珺林拂袖让开了。
西辞咬了咬唇口,又往前凑了凑,想要拽住他那截袖子,奈何高耸的胎腹挡着着,她伸着手,指尖凑了几次都没碰到。
她那只手神在半空,六菱窗敞开着,清风吹来,珺林广袖微摆间,偶尔划过她手指。
可是,她知道,他要是不近一步,她是怎么也抓不住的。而自己,已经走出一步了,如今也实在没力气再动一动。
“出去!”片刻,她见珺林丝豪不动,亦垂下了手,冷冷吐出两个字。
珺林仿佛没有听清她的话语,只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望向她。
“出去!”西辞未再看他,自己扶着腰腹慢慢侧身躺下去。
珺林叹了口气,过来扶她。
西辞挣脱他,抽回自己的手,只重复道,“出去。”
“阿辞……”
“我以后不会再用流桑花了,也不会给你平添麻烦。”西辞合着眼,语带倦意,“此刻,我累了,也望你看在我身怀六甲的份上,别再扰我。”
珺林站在床榻边看着那个未过多久便呼吸减缓、进入梦乡的人儿,只轻轻坐下拂去她额前掉落的发丝,无奈道,“这般又傲又强的性子原也是我养出来的,我还能拿你怎么办!”
这一日,玟陶与琢木自然没能见到西辞。
只是西辞小憩醒来时,发现案几旁放着一盆水蜜酸杏,顿时之前被珺林刺激堵在胸口的气消了一半。
此刻,他自不再塔中。
西辞抱过那盘杏子,乐得逍遥,想来是被自己轰了出去,再不敢回来。然而,她一颗一颗吃着酸杏,只觉不对劲,这手艺,当是玟陶所作。
可是,玟陶不是去了方丈岛继圣母位了吗?难不成没有继位成功?
思至此处,西辞到底有些放心不下。浮涂珏事关九州众生姻缘福祉,若是玟陶此番继位不成功,或者不顺利,少不得又要珺林帮扶调养。他虽得了自己一成带有母神气泽的灵力,但至少数年方能彻底圆融。若眼下就帮她调养,一身旧伤和修为不知多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