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bar的灯光以蓝色和紫色为主,点缀着青色的星辰,自带一种暗夜的深沉,冰冷,与淡淡的妩媚。柯余声偷眼瞧人,暗暗赞叹一声这柔光特效:穿着修身夹克的谢先生在夜色之中,真好看,看不够!
酒吧里头面积不小,虽然是半地下的房间。二十出头的歌手在台上随意拨弄着吉他,颤抖的琴弦发出噔噔的响声。他偶尔哼唱起乡村风的曲调,金色头发下西方人的面容显得无比沉醉,苍白的唇微微开合,轻巧地吐出大串的听不懂的词儿,像是温和的呢喃。酒吧里头还有那么十来个人,俩仨人一撮喝酒聊天,也不喧闹。还有几个落单的,似乎在和旁边的互相打量,也不知道会不会促成段绝妙的故事。柯余声饶有趣味地环视一圈,拉着谢尽华到吧台前头点酒。
“年龄?”调酒师低着头调配玛格丽特。
“放心,过二十一了。”柯余声举着手机一晃,让他看了一眼护照照片。
调酒师抬起眉毛,把手头的酒递给旁边的女士,迎接道:“welcome!”
估计看他们是新来的,调酒师热心肠地介绍起来,还跟他们攀谈。柯余声挺感兴趣,又要了一份鸡尾酒,看似随意地回应着对方的话,实则暗中留心,十句里掺了八句假话。
“我父母死得早,以前我跟人混,飙摩托的,出了事儿就不乱闯了,开个店,赚不少钱,就在他楼下。他啊,他气质好,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是在公司得不到重用,辞职了,做咖啡厅的执事……他要是做牛郎,肯定把妹子迷得团团转!”
谢尽华没忍住,压低声音,“咳,别瞎说。”
“哎,小哥,您就说是不是吧。这模样,这声音,我要都弯了。”柯余声笑嘻嘻地一拍他后背,继续满嘴跑火车,“我带他出来玩儿,看看别的国家的妞,他还害羞!”
谢尽华努力做好表情管理。
“嘿,别说,你们来对地方了。想泡妞,还是得有些手段,特别是对来泡吧的。国内有些管得严的,这边也有。要来点神仙水不,或者气球?”那调酒师手里调着龙舌兰日出,突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狭长的眼睛中迸射出充满引诱的目光,扫视着两人。
“不了吧!”
“没必要。”
柯余声和谢尽华十分默契异口同声地回绝了。
那调酒师有些诧异,脖子往后一缩。
“真不要啊,我这儿便宜,卖得也不错,有时候边上学校的学生也来。你们要待几天,能看见不少。”
“不急不急,我们今天就是来探探路的。”柯余声尬笑着,端起面前的蔓越莓啤酒,把那杯龙舌兰日出推给谢尽华,摸出几张票子付款,追了两张小费,又指指没人的角落,“这个我们尝尝。我俩先去那边坐,聊聊计划,您接着忙哈。”
“好,竭诚为您服务。”那调酒师收下小费,看有不少,还挺高兴。
俩人表情复杂地溜到角落,脑门子直冒汗。
他俩可都知道,刚才那调酒师说的可都是犯法的啊。神仙水是ghb,图谋不轨的人约会时会给对方用,以达成迷/奸的目的。气球就是笑气,可不是什么容易戒,且吸多了会死人的东西,坚决不能碰。而且按理说,这种东西买卖也犯法——可惜这是在国外,不然谢尽华暗搓搓发个短信,留个证据就能一窝端。又可惜,这里的法律似乎并不禁止某些东西的流通,甚至街上还有大/麻专卖店,他俩还都没法管。
唉,怎么就眼光这么准,一下就挑到这种酒吧?他俩看起来都像是会干坏事的吗?赶紧喝完跑路吧!
柯余声有点头秃,喝口甜酒压压惊。
习惯了严格禁毒的环境,如今这种东西就在身边,总让人产生下一秒就会被抓走关起来的感觉。
“早就听说过,南边是产出这些违禁品的,都搞成了国家经济命脉,掌握着武装力量,谁禁谁挨打,救不了。北边也都整合法化了,感觉这一片吃枣药丸,都得成病夫。”
谢尽华还比较淡定,抿了一口橙红色的“龙舌兰日出”,任辛辣在舌苔上酝酿片刻,才开口道:“或许吧。生活在当下,没法判断究竟哪种才是未来。咱们来,也别碰,安安分分回去就对了。”
酒吧的门忽而打开,海风伴随着清脆的铃声欢迎着两位来人。
进来两个小姑娘,看起来都二十来岁,东方人的面相,个头差了半个头,看打扮应该是学生,还是闺蜜,戴着同款棒球帽。
“多大了?”调酒师例行询问。其实按规矩,他们应该查证件,毕竟这种问法只能揪出几个不懂规矩的,而且直接问年纪,似乎也不太礼貌。
“今天二十一了。”戴圆框眼镜的长发姑娘有些激动地踮起脚,睁着圆眼睛,显得可爱得很。
“happy birthday,小美女。”调酒师温和地笑着,微微哈腰,“这位美女呢?”
“我陪她来看看,我比她大几天。”比较高的姑娘紧张兮兮地回答完,四处瞅,估计也没来过这里。她无意撞见柯余声的视线,赶紧移开去,手指头局促不安地搓着。
谢尽华没忍住,瞟他一眼:可别成芳心纵火犯。
“welcome,两位可爱的小美女。dan,我点一首生日歌送给美女!”调酒师向歌手喊了一嗓子。那歌手比个手势,手指灵活地拨响琴弦,真的唱起了《生日快乐》。
“那么,你们要来点什么?”调酒师转身,从后头拿了桶吸管放在手边,目光熟练地与那个在吧台喝酒的男人交汇,短暂地停留了片刻。
“我们先看看……”高个子的女生认真地看着酒单。
在吧□□自喝酒的男人突然来搭话。
“美女,听口音是老乡啊?”
那男人剃个板寸,身形比较壮实,神态却慵懒得紧。他后脖颈子露出隐隐约约的青色,手背上也有着颜色——或许是纹了花背与花臂。
矮个子的姑娘一听,忽然就讲起家乡话,那男人一笑,也说起来,那俩人突然就熟络了似的。
“你朋友也一起来,喝点聊点?”男人招呼着另一个女生。
高个子女生赶紧摆摆手,“不了不了,我不喝,就陪她。”
“我就一个人,你们有俩呢,没事,喝酒和哥聊聊天,都是来玩儿的,老乡,哥不害你们。哎,请你们罐可乐,还有玛格丽特,店里的啊,我可没动手脚!别客气!”那男人看出她们警惕,就向调酒师招招手,要来罐听装可乐,点了酒,当场付钱出去,拦都拦不住。
陌生人的饮料不能喝,不过这个是直接拿出来的……没问题吧?更何况真的是老乡呢!
矮个子姑娘连忙道谢。
调酒师手脚麻利,很快调好一杯酒,递给那男人。他扶了扶上面摇摇欲坠的青柠,笑眯眯地把酒转交给两个姑娘。
“那个人,绝对有同伙。”盯着手机的柯余声突然笑道,“谢先生,我们可能又要见义勇为了。”
谢尽华是能听懂他们部分“家乡话”的,也感觉到姑娘们虽然警惕,话题却始终由那男人牵引——他绝对是在打探她们的底细。
那男人趁着调酒师转身整理东西,站起身子,从里头拿过一支独立包装的吸管给小姑娘,“用吸管喝,可以减少牙齿腐蚀。”
“这吸管有问题。”谢尽华眼尖,当机立断,“你去想办法插话,拖延留证,不要打草惊蛇。那调酒师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再观察观察别人。”
柯余声相信他们的默契,点点头,神色稍庄重些,端起自己的蔓越莓啤酒,“小心。”
谢尽华借着沙发与装饰的高度,遮掩住锐利的视线,环顾四周。
灯光还是太过昏暗,谢尽华不得不在变化多端的光影之中寻寻觅觅。窝在角落的三人觥筹交错,言谈甚欢,门口的青年女子孑然一身,满面忧郁。斜对面的两个人……一个在吹气球,飘飘然的,另一个反应迟钝,骨瘦如柴。凭借对面部结构及对相关人员的了解程度,谢尽华立刻判断出这个人是瘾君子,甚至已经病入膏肓。
另外,还有一个打扮得像个女性的男人——即使他很努力,但这根本瞒不住谢尽华。
歌手正慷慨激昂地唱着《don't cry》,如痴如醉,微微沙哑的嗓音弥漫在昏暗的光线中。
柯余声端着啤酒往吧台去,走到男人身后,又装作去拿吸管的模样探过身子。
那男人本来在和俩姑娘搭话,此时却忽然转身拦住柯余声,不让他探身拿吸管,甚至直接动手,捏住他的手腕。
“我需要它。”柯余声温文尔雅地笑笑,不打算立刻激怒对方。
“你不能拿这边的吸管。”那男人的表情明显绷紧,面上还强笑着,显然是根本没料到有人会来坏他的事。
柯余声抖抖胳膊,见他仍旧坚持,便皱眉道:“不过是一支吸管,上面又没写是谁的。还是说……”
两个小姑娘也愣了,“大哥,不就是一根吸管?”
“吸管里也可以藏坏心思。”柯余声见那姑娘已经打开可乐,把吸管插了进去,决定不再拖延,猛然翻腕一拧,迅速挣脱,伸手捞出把吸管,捏了捏,不禁勾起唇角。
吸管中的确有东西,谢先生经验丰富是真的。
柯余声把最后一口蔓越莓啤酒喝完,轻轻放在吧台上,推向两个女生,“吸管里面,还有酒里面——你们可以把酒倒进空杯子,看看里头是不是有什么。”
“你,你把我当什么人!”那男人嚯地站起来,青筋暴起,提高声音。
“什么人,让她们自己验证就好。”
趁着众人被吸引注意力,谢尽华将目标锁定在那男扮女装的人身上。那个人散发着跃跃欲试的紧张气息,而他的身上,藏了枪。
“这位……女士,您一个人?”谢尽华绅士地走搭讪。
“别打扰我。”他冷冷地回复,带着蹩脚的口音,冰冷的视线依旧集中在吧台。
“抱歉,打扰了。”
谢尽华本想慢慢盯住他,却突然发现调酒师耷拉着脸,目光阴鸷,手里拿着毛巾,绕到吧台外,正慢慢接近柯余声,那瘦小的身影被柯余声和那男人的身子挡着,两个蒙圈的小姑娘根本没有注意,就连酒客也都醉眼迷离,只当做是寻常口角,声音大了些,逐渐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他顿时汗毛倒竖。
光顾着在客人里看,忘了观察吧台中的人。再联想他开始推荐的神仙水和气球……自己真是倒时差倒晕了!谁说同伙只会有两个人?调酒师也是个趁虚而入,趁火打劫的家伙!
谢尽华处变不惊,眨眼间就绕到柯余声身旁,不过瞬息,钳制住调酒师的手,不等他挣扎,用毛巾捂住他口鼻,稳稳地站在那,同样挡住身后的视线。
如果是吸入式麻醉剂,也需要有一定的作用时间,因此他的目的并非是要麻翻对方,只是要调酒师保持安静,并且稳稳地站在柯余声背后,给他撑腰。
你只需要放心地把后背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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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吧并不意味着危险,心怀鬼胎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因素。
就如同刺青本质是种艺术,在身上作画而已,切勿道德绑架。
虽然故事里是这样的环境,和很多对女孩子的说教相似,但从客观理解,心怀恶意的人是不会介意场所、方式与受害者,也不一定都恶形恶状。
生而为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