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爷子几乎都忍不住要去安慰她,可是却没有走上前去的立场。
他比起曲斯月来,更加冷血。
陆念奚今天的处境,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他一手促成。
他就是剥夺寒玖最后一次可能得到母爱温柔呵护的那个刽子手,为了保护曲家他以为他可以不顾一切。
即便是亲手摧折毫无瓜葛的无辜者的一生,但是当他真正面对失去母亲的幼崽的哀嚎,死别生离拆筋断骨。
“她为什么不记得我?”
“应该是药物的作用。”曲斯月将同情隐藏起来,刚来的的时候,闻一已经非常隐晦得提醒过她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考验。
但他刚才看到的并不是表演——至少在寒玖爬进玻璃门之后,被无视被冷落的痛苦都是真正存在的。
曾经,陆念奚和陆念曦无论在外形上还是气质上都能轻易被区分出来。
但经过这些年曲家秘密地不间断地调整,她们两姐妹的身形五官高度重合,高达99.13%,就连她们体表一些细微的疤痕也都被同比例一一复制。
陆家两姐妹有多像,就连她们的女儿也无法分辨,看到寒玖状若癫狂,曲斯月就知道她已经真正入局了。
不再是旁观者的身份去演绎,而是真真正正身陷其中,那些复原的小细节,他相信寒玖都注意到了,所以才有现在的反应。
而他让寒玖真正入局这个安排——闻一并不知情。
陆家人,就连陆家人自己都未必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
“不!”寒玖抬头,就看到曲斯月伸手按向墙面上的控制板,玻璃墙渐渐恢复成普通的墙面。
那个让她伤心不已的身影再度被挡住,顿时疯了一样扑向男人:“放她出来!求你!放了她!别把她关在这里!”
坐牢一样,不,甚至还不如坐牢。
即便是单间牢房,每天也有放风的时间,而她的母亲现在就坐在一间通体雪白的房间里,数年如一日,空空荡荡。
“你想打开那个房间,只有一种办法,成为曲家人——”曲斯月勾唇冷笑:“只有曲家人的掌纹才会被系统收录。”
成为,曲家人?
寒玖不解地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取悦我,除了我,整个曲家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娶你。寒玖,你知道如果你是陆家人的身份公布出去,会怎样吗?”
曲斯月眯起眼睛,看她的目光如同掂量货物:“你不会想了解那些手段的,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你知道。”
“斯年!你不能这样做!”曲老爷子脸色骤变。
曲斯月回以冷笑:“我不能吗,祖父?你已经没有机会阻止我了,呵~除了命令,什么也不能让我住手,现在祖父后悔救她了吧?
没错,我和那些人一样,只是换了一种手段。曲家救下陆家姐妹的时候,不就在等这一天吗?”
“囚禁陆家人是要遭报应的!”曲老爷子声色俱厉,但颤抖的手臂,浑浊的瞳仁,都不能成为阻挡长孙的利器。
曲斯月不为所动,笑容就像给他戴上了一层鬼魅的面具,他甩开寒玖,不管撞在墙面上的女人有没有晕死过去,一步步逼近老者。
“报应?祖父你,真的相信这个世上有报应的话,当年就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吧?你这次来,也是弟弟的怂恿不是吗?
曲凯很担心我拥有一个陆家的后裔,他就无法顺利当上族长。呵~祖父你还真的是偏心得明明白白。”
曲老爷子:“够了!斯年!你不要乱来,曲家才是你的亲人……”
曲斯月:“亲人?你是说流着同样的血吗?只要有一部分相同的基因,就不能否认出身是吗?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曲家人,所以我身上同样有着曲家人的残暴冷血。
你拼命想要保护的曲家,注定会毁在我这个曲家的子孙手上!当年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即使明知道不是你的种,也终究舍不得对吗?那么曲淼呢?她作为你的女儿,又犯了什么错!”
老者的脸在这一瞬间惨淡得如同新死,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下半句,最终曲斯月看够了他遭受重创的脸色,才让玉子将他带走,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
“撞疼了吧?过来,让我看看。”曲老爷子离开后,曲斯月终于恢复如常,立刻来到寒玖面前,不由分说将她抱起。
预计中的抗拒没有出现,脸色惨白的女子将仅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十指上,饶是常年锻炼的曲斯月都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苦深陷,与她同源。
她在求他,就连求告都悲恸到寂然。
“密道已经被封死了,你和他不会再见面,直到你成为曲夫人为止。寒玖,在闻一和陆念奚之间你必须要做一个选择,我在外面等你。”
曲斯月一根根掰开那些手指,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她身上层层递进的绝望。
很好,他心想,只有感情丰沛的人,才能活到这场赌局的最后,就当做她付出的代价吧,毕竟她即将得到的是整个曲家的财产。
当然了,这些都要等到她顺利完成任务,一天天拆毁庞大奢华的曲家他已经腻了,他现在只想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人呢?我问你,寒玖那孩子她现在在哪儿!”
曲老爷子脑壳发紧,眼见大孙子要步他的后尘已经够难受的了,刚刚他离开密室时觉得心口发闷,舌底压下两粒硝酸甘油才勉强喘过一口气。
这边他还没想好怎么安抚身受重伤的小孙子,转眼,又窜出个更让他头疼的老太太。
萧老太太已经有很多年不理事,但浅家的一众晚辈早就在她的归置下出类拔萃。
所谓人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她的传说,甫一露面就直奔曲家,怎么看都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老姐姐这是要兴师问罪吗?寒家,早就退出这个圈子了,她,”硬着头皮迎着杀人的目光,曲老爷子觉得脸皮都快被刺穿了,但仅存的廉耻心并不足以让他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