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燃站在盛开福利院黑漆漆的院子里,和以前一样,他翻墙进来的。许是翻惯了,路上看到他的大黄狗叫都没叫一声,甩着尾巴就溜走了。
晚上他喝了很多酒,也是借着酒意他才敢来这里。
但也只仅限于敢而已,他只能在这里远远地看着她的窗户,什么都做不了。
林燃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就在他想转身离开的时候盛青溪的房间灯亮了。
林燃蓦然止住了脚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又在期盼些什么。
一分钟,两分钟。
窗户没打开。
林燃皱眉,他不受控制地朝她的房外走去。灯光会照出影子,林燃侧开身小心翼翼地站在墙边,他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老房子隔音并不好,林燃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她在吐。
水声响起、关停,又响起。
林燃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弦忽然断掉了。
他几乎想都不想,抬起手肘,微微用力敲碎了一小块玻璃。长臂一探,他从里面打开了窗,随即翻窗进了房间。
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这轻微的声音。
吐出来的都是酸水,她这些天吃不下饭。
盛青溪闭着眼睛关上水,她颤抖着想去拿毛巾,但不等她触到毛巾她整个人就被柔软的浴巾所包裹住,随即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林燃没给盛青溪挣扎的机会,直接开口道:“别动。”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怀里的人僵着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
盛青溪这样的反应让林燃的心酸涩不已。
盛青溪被林燃放在了床上,他用浴巾擦干她湿透的脸。
没有了水滴和浴巾的阻挡,盛青溪终于看清了林燃。
林燃看起来不太好,眼底都是血丝,眼下青黑一片,面上都是颓然。
这件事同时折磨着他们两个人。
在盛青溪盯着林燃看的时候,林燃也在看她。
盛青溪苍白着一张小脸,脸上还带着泪痕,唇上没什么血色。
她在发抖。
林燃扯过一旁的被子将盛青溪裹成一团,手上的动作渐缓,他哑声问道:“怎么吐了,哪里不舒服?胃疼不疼?”
盛青溪垂下头,没应声。
他今晚的行为很冒犯。
林燃心里清楚。
林燃松开手,他不再去看盛青溪。
“宋诗蔓晚上来找我。”
林燃的嗓音又低又哑,身上的味道也很杂,烟味混合着酒味。
她闻起来不太舒服。
盛青溪蜷缩着身体,哪怕裹着被子她还是浑身冰冷,“她告诉我了。对不起林燃,是我自作主张接近你,你生气是应该的。”
她没什么力气和精力说话,声音也轻不可闻:“以后她不会再去找你了,我也一样。”
盛青溪动了动,她盖好被子在床上躺下,疲惫地闭上眼。
林燃紧紧地攥着拳,浑身绷得死紧。
喉结剧烈地滚动。
林燃重新把视线放在她身上,他双眼泛红,低声道:“我就问一个问题。”
“你问吧。”
“十年,十年是什么?”
“诗蔓她听错了,没有十年。”
...
盛青溪睡着了,她的大脑强迫她入睡。
林燃没有离开。
他关上灯,锁好窗,拉好窗帘。
在靠近床脚的地面上坐下。
这一个月他几乎每夜都在失眠,偶尔能睡一会儿也是噩梦缠身。梦里她的哭喊声愈发清晰,仿佛她也在那场大火里。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林燃再睁眼时已经是早上六点。
他竟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这是他这个月睡得最好的一晚。
林燃下意识地侧头去看盛青溪。她还未醒,小小的缩成一团靠在墙边,藏在黑发下的小脸仍一片苍白,看起来怪可怜的。
狭小昏暗的房内。
林燃微微俯身,他需要用极大的克制力才能压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
极淡的香味从她的发梢弥漫开,钻入他的鼻息间。
干燥、温热的唇。
一触即分。
这是那一天,他欠她的。
半小时后,林燃离开。
床上的盛青溪睁开了双眼,清澈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睡意。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小溪流不解释的原因。一是因为重生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她不确定前世的事会不会再次发生;二是那十年是为了林燃,也是为了自己,她不想用那十年把林燃绑在她身边
过两章就好啦!骂我的是小狗!
☆、燃我44
“呜呜呜我太苦了小溪。”
宋诗蔓高考完后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抱着盛青溪一顿哭。
宋诗蔓的父母站在一旁很是尴尬, 明明这半年他们每天好吃好喝的拱着这小祖宗,现在她哭得活像他们虐待她似的。
盛青溪拍拍她的背,“考完就结束了, 不哭。”
宋诗蔓抹了一把辛酸泪, 泪眼汪汪地看着盛青溪, “小溪,你说我能考上大学吗?”
盛青溪无奈地笑了一下, “一定能的。”
这是盛青溪这些日子以来, 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宋诗蔓忽然就止住了眼泪, 她又用力地、紧紧地抱住盛青溪, 小声又坚定地在盛青溪耳边说:“小溪, 我们都会好的。”
我们的未来,都会好的。
这一天晚上一中在门口放了烟花庆祝他们高三生活的结束。
宋诗蔓拿着啤酒坐在艺术楼的台阶上抬头看着璀璨的天空, 边上还放着两盒外酥内软的炸鸡,黄澄澄的外皮包裹着入口即化的鸡肉。
夏天就是应该吃炸鸡喝啤酒。
宋诗蔓用手托着脑袋,迷蒙的双眼里映着烟花,她有些出神地问:“小溪, 你知道当时我是因为什么接近你的吗?”
盛青溪侧头看她,“我知道。”
宋诗蔓笑了一下,她的眼里又显眼出泪意,但声音里却带了释然, “没遇见你之前,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能这样过。”
没有人相信她能改变。
老师不相信她,她父母不相信她, 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
只有盛青溪相信她。
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多月,但她改变了太多。
她平时不再迟到早退,上课不再走神,周末不再出去玩。几乎所有的时间她都用来学习,甚至做梦都在背公式。
而这些日子里,盛青溪都陪着她。
哪怕这段时间盛青溪的状态这样差,仍是打起精神给她补课讲试卷。
她为自己以前抱着那样的想法接近盛青溪感到羞愧。
今夜她本该和父母在一起庆祝,但她却只想和盛青溪说说话。
“小溪,对不起。”
宋诗蔓缓缓转过头,和盛青溪对视。
盛青溪弯唇,抬手抚去她眼角的泪水,“那些不重要。”
这些孩子都拥有成长和改变的机会。
宋诗蔓看了盛青溪半晌,忽然伸手抱住了她。
宋诗蔓靠在盛青溪单薄的肩头,泪水打湿了夏日轻薄的校服。她望着天,像是在和盛青溪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小溪,我不重要,林燃也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那一晚宋诗蔓和盛青溪谈过之后明白的事。
盛青溪她,不为自己活着。
宋诗蔓想不明白,人如果不为自己活着又能为什么而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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