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强逼着兄长在平民面前受此大辱当然是上好的谈资,京城里早已人尽皆知。还有不少人称赞沈小姐行事公允,就连太后也曾在几位嫔妃面前大为褒奖。
可是靖竹不是寻常女子,她追求的不是旁人的赞誉和传颂,她只是想保护身边的人。让自己的兄长因为自己过于公正心生记恨,应该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是我错了。”靖竹倒在散发着青草气味的草地上,仰望着头顶的天空说道:“千百个人有千百种模样,我看过了太多沉浮,所以总是习惯性地期望身边的人变成他们最应该成为的样子。就像是靖书,他是家中最有可能接管爵位的人,我便盼望他能诗书礼义样样上佳,他为了满足祖父和我的期待日日苦读,但是我却忘了,他的资质本不适合读书,更不适合官场的勾心斗角。强行让他去做这些是有可能达成我们的心愿,却会让原本活得单纯自在的靖书变成为沈国公府而活的行尸走肉,面目全非。”
谢明端躺在她不远处,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每个人都有他们必须承受的东西,就好比你,你不也一样厌恶这些心机狡诈?但是为了完成老国公的心愿,为了让沈国公府能维持多年来的威严,你也不得不让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既然要得到就必须要有牺牲,那凭什么旁人的荣耀显赫要依靠你的退让来成全?”
说到最后,他的音调陡然转厉,“靖竹,世上出来都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有得到就必然有失去。相反,有失去的也必然会有所得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通读诗书,岂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靖竹难得没有吭声。
夜里风起,吹拂在靖竹脸上,带着几许温柔缱绻的柔和暖意,她掀了掀唇:“是我着相了。”
“明天的灭蛊对你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要是连性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保护家人。”谢明端站起身,对她伸出一只手:“早点休息吧,攒足精神面对一切,只要你的心志足够坚定,什么困难也打不倒你。”
靖竹瞥了瞥他伸过来的手,微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撑着草地站了起来。
谢明端面上没有分毫恼怒之色,反而朝她宽和地勾起嘴角。
“咱们不是一条路,端王殿下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谢明端本想送她回去,可是想想这里是太平谷,想来除了这师徒几人没有人能随意进出,便也放心让她离开。
天虽然黑了,但因为明天的大事,太平谷中依旧灯火通明,靖竹踩着精心修造的石子路一路往回走,却在阁楼门前倏地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头四处看了看,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却随之消失了。她眸子动了动,最后还是提步进了阁楼。
她进门以后,原本空旷的门前有一道人影显露,在灯下停留了片刻,很快又消失不见。
这一晚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晚,古还春和明笙在药阁里忙活了大半夜,直到子时过半,药阁里朦胧的烟火气才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