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说,宁王的伤口可能会伤及气管,所以询问是否有什么办法补救。”承明殿内的事情结束之后,京城之内,似乎变得安静了不少,楚梦溪虽然没有住在宁王府,但是有欧阳岚在,她倒也没有太过担心,只不过瑶姬在随后几天连续几次去了之后,却带回来一个让她无法忽视的消息。
“去看看。”楚梦溪看着欧阳岚的诊断记录,沉默半晌之后终究是无法放心,转而急匆匆赶到了宁王府。在这个时代,气管若是真的损伤,那就是个无法弥补的结果,甚至于可能将她此前的努力全部打破。
“王妃,您,终于回来了。”宋南云和李十三站在门口,见到楚梦溪下车,带着所有的镇府常兵全都跪倒在地,言辞之中甚至于有一丝哽咽。在如今这个时候,能够让王府上下放心的,就只有她一人了。也只有楚梦溪回来,他们,才有了主心骨。
“告诉全府上下,不要担心,墨南宸不会有事的。”虽然只有这寥寥一句话,却让所有人脸色涨红,宋南云更是连忙跟了上去。
“让大家先回去吧。”从正门到内宅清溪院,沿途几乎所有人全都迎了出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于耳,所有人都激动异常,全都跟着涌进了清溪院。
顾不得和众人打招呼,楚梦溪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墨南宸,眉头微微皱起,手中银针一闪而逝,沿后者肺脉穴位一路往下之后,直接让原本躺着没动的墨南宸发出了一阵痛哼。
“你在骗我?”楚梦溪猛然间停下了动作,转而狠狠地剜了一眼在旁边嬉笑的欧阳岚,没好气道:“你不怕我一针扎废了他?”
“那你也得舍得啊!”欧阳岚舔着脸一笑道:“正好你来了,帮着照顾一下,我有事先出去一趟,感觉这么多天没喝酒,酒瘾犯得厉害啊。”
“梦溪,我——”他是嘻嘻一笑,随即匆匆出门,甚至于在门口还直接将宋南云给扯了出去。如此一来,清溪院内室之中,就只剩下墨南宸和楚梦溪两人。前者看着她独坐一旁没有开口说话,脸色顿时一急,一句话说岔了,差点直接将伤口给崩开了,一丝丝血迹也随之溢出。
“别说话了。”他这一个举动倒是让楚梦溪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查看了一番才坐在对方身边幽幽道:“你怎么这么傻?还真动手自残?欧阳岚不是跟你说了吗?”
“我想让母妃让步,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法子。”墨南宸在楚梦溪的目光注视之下,不敢有动作了,甚至于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小了不少道:“不过我心里有数,动手的时候没真使出力气,而且我知道欧阳岚肯定就在宫里,所以——”
“以后这种招数不准用了。”楚梦溪摇了摇头,眼眶悄然变红,声音也不再如以往那边清冷,而是看着墨南宸,叹息道:“我都想过了,你不用——”
“我不想你为难。”墨南宸握住楚梦溪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顿时有些心疼道:“我也不会说话,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意,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拼了命都会帮你实现的。即便是母妃阻拦,我这一次也不会妥协。”
“所以,你知道萧太妃如今被禁足了是吗?”楚梦溪苦笑道:“我本没想和她闹得这么僵,但是如今,只怕——”
“没关系,一切都交给我。”墨南宸带着一丝坚定的神色道:“母妃虽然对你有成见,但是她的初心是为了我好,并不是真的对你不满,所以我慢慢解释,一次不行,就两次,天长日久,她总会看到的。”
“你好好养着,我先回去了,这个记得每天让月儿用水泡好了喝下去。”楚梦溪没有回应对方的话,只是长久沉默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对方低声道:“别乱动这几日,事情还没结束,墨北欢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的。”
楚梦溪的预料并没有错,只不过这一次连她都没想过,等到她回到凌云居的时候,欧阳岚却带回来另外一个消息,直接让她猛然间抬头。
“你也没想到吗?这个墨北欢看起来是真的把什么都想过了。”欧阳岚有些感慨道:“居然能再度借力。”
“墨北庭和墨南宸关系一向不好。”楚梦溪细细回想着昔日的记忆,半晌之后才摇头道:“加上被皇帝早早派到封地就藩,所以很多年未曾回京了,此时上书,只怕是早有预谋。”
“这个定王的封地不是在徐州吗?”欧阳岚算了算之后直摇头道:“京城出事才几天功夫,而且能赶在皇帝的诏书下来之前上书,来来回回,只怕是需要一刻不停,否则的话,那根本就是提前决定好了,所以才能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
“我们现在怎么办?”欧阳岚见到楚梦溪没有说话,有些不甘心道:“原本想靠着阿史那云嫁给他,断了他的心思,现如今如果真的让墨北庭插一手的话,那这个燕王岂不是又能从容脱身?”
“这事只怕不好办,墨北欢既然能想出这招,必然是能让突厥人不会反对。”楚梦溪指了指北边苦笑道:“而且墨北欢和亲,实际上皇帝也不会放心。他是燕王,成亲之后可能就需要就藩,而燕地位处前线,真把他和阿史那云放到那地方,只怕整个幽北前线的边军布局情况都随时可能会被人知晓。此时他让墨北庭上书,直接切中要害,陛下只怕十有八九要改变主意。”
“这还真是个要命的问题。”欧阳岚知道这一点,和亲一旦成功,突厥人固然会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休养生息,对漠北其他部族下手,以缓解这几年来的危机,而大晋这边,显然也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五大边军雷霆出手,对付幽北大敌,争取率先打开局面,如此一来才能改变北境防御的态势。
所以墨北欢的这一手确实让楚梦溪苦心谋划的一切付诸流水,甚至于明知对方的谋算,却无能为力。
“不过,真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吗?”欧阳岚喃喃自语道:“我可不甘心,宁王差点连命都搭上了,就换来这样的结局?”
“确实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楚梦溪点了点头,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其深远道:“不过也不是没机会,现在先等等吧。”
“说的正是,此事先头疼的该是皇帝陛下才是。”欧阳岚哈哈一笑,两人此时全都没有继续开口,静静等待着来自承明殿的反应。
实际上皇帝此时反倒是松了口气,墨北庭的忽然上书,倒是让他心头的一桩大事逐渐落地,转而一连几天的阴沉脸色也随之放松下来。
“去让宗正寺下令,宣定王墨北庭即刻进京。”皇帝并没有对外发布什么诏令,反而通过宗正寺下旨,这其中的意味十分明显,就是不喜欢此时朝堂再因此事而出现变故。
“可是阿史那毕忠那边是否需要陛下安抚一下?毕竟——”郑大监对于皇帝的打算心知肚明,但是却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
“不用着急,人家既然想到了办法,那他就该自己去善后,朕才不管呢。”皇帝冷笑连连,转而道:“去告诉宗正寺卿,这件事不要张扬,以太后懿旨的名义,召唤老四回来。”
这等于是将此前的意思强调了一遍,转而让郑大监传旨的时候显得悄无声息,没有引起朝廷的反应,甚至于皇帝本人直接将目光都转移到了金明池的马球会上,在墨南宸养伤的时候,自己亲自过问这件事。
这也对外显示着皇帝此时的心思变化,在宸阳宫外的那一出震动了整个朝野之后,他需要用另外一件事来淡化影响,所以,原本金明池的马球会规格也一下子被迅速提升,参加的人数也变得更多,不仅仅在京的各大豪门纷纷收到了通知,就连民间寒门和滞留京城的学子也被巡防营上门通报,可以随意参加。
“我听说燕王进宫去了。”皇帝出手参与马球会,但是却对墨北庭的上书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引发出来的猜想让欧阳岚很快打听到了消息,,甚至于宋南云也因此也来到了国子监。
“禀告王妃,末将安插在驿馆的人手看到燕王两次前去会见阿史那毕忠,而且还带去了礼物。”宋南云这一次学乖了,在城东驿馆安排了暗线,虽然时日太短,以至于没有打听到墨北欢送了什么,但是消息毕竟还是准确无疑的。
“要是不说服阿史那毕忠保持沉默,他在陛下面前过不去。”楚梦溪没理会什么礼物,只是想了想之后道:“既然此事已成定局,那就不要管了。墨北欢经此一役,至少能安稳一段时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想到办法了?”欧阳岚见到楚梦溪的神色很平静,甚至于没有一点波澜,顿时来了兴趣笑道:“告诉我,要不要我去提前准备准备。”
“不用我们出手,我想阿史那云自己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罢休的。”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自言自语道:“看着吧,这件事只等马球会开起来,立见分晓,到时候设法隔岸观火即可。”
“也好,这场马球会陛下都开始亲自接手了,我想燕王一定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如今他金蝉脱壳把自己摘了个干净,那我们就让阿史那云去替我们找他的麻烦。”欧阳岚似乎听出了楚梦溪话中的意思,转而跟着点头道:“燕王的手段确实高明,但是我感觉阿史那云不会这么轻易屈服的。”
“天下王族都一样。”楚梦溪微微自语,转而朝着宋南云道:“去看看墨南宸伤势好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