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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可能今儿个累着了,她很快就睡着了。黑暗中,虞昭昭觉得有股陌生的气息入侵,忽然鼻尖有些痒,像是被猫拂了下。
    又感觉被捏了下。她徐徐睁开眼睛,烛火摇曳,一张男人的脸近在咫尺,而这个男人竟然是裴问,他坐在床沿边,手边还有一张未完成的女人画像。
    虞昭昭怔了下,猛地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裴问还在,很认真的盯着她看,还伸手摸她的鼻子,很温柔。
    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坐起身来,“裴问?”
    裴问没理会。他确定了,梦里女人的鼻子跟虞昭昭的一模一样,就在方才不久,入睡没一会儿梦中的女人又出现了,令他惊喜的是,鼻子不再模糊不清,而是秀美笔直,鼻尖圆润又丰满。
    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人便是虞昭昭,他迫切的想知道,不惜夜探香闺。
    裴问的目光从鼻尖处移开,往上,四目相对。
    不是做梦。
    虞昭昭确定了,眉头紧蹙,不一会儿又松开,直勾勾盯着裴问,话语里带着一丝戏谑:“没想到堂堂摄政王居然还是个采花贼。”
    “王爷被捉了个现行还不走,难不成想留下来过夜?”后又笑着补充了句。而后紧了紧身上的白色里衣,不论梦里如何过,这一刻还是有些局促。
    闻言,裴问微微拧眉。陌生男子大半夜闯入闺房,这就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正常反应?
    显然不是。
    他眸子一凛,伸手锁住她喉咙,“说,你到底是谁?”
    第19章 19&nbsp 洪福寺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虞昭昭反射性去扳住裴问的手,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不分青红皂白谋杀大臣之女吗?”
    她忽然想起了昨儿个夜里做的梦, 裴问上一刻还抱着她亲昵温存,下一刻便锁住她喉咙,冷声质问。
    梦境和现实竟然重叠了。
    两者是否有关联?
    她跟裴问冥冥之中到底有着怎样的羁绊?
    虞昭昭再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上辈子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可思议, 也不能理解,后想不通也没法索性不管了。重生而来, 她没有把这事放心上,而事到如今好像越发扑朔迷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问的眸子如同一口幽深的枯井, 不见底,还带着少许杀意, 薄唇抿成一条线,手上的力道没松半分。
    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女人, 肆意打量,审视,探究。
    “王爷是在搞笑吗, 不顾未出阁女子的名誉硬闯进来先不说,还问我是谁?你身处何地都不知道了吗?”虞昭昭嗤笑, 面上平静,其实内心很慌,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 面对死亡毫无反抗之力。
    须臾间,她目光清明的直视他,“反正今儿个你要我死, 我绝对不可能活下来。就算要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吧,请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哪儿得罪了你?”
    说着说着虞昭昭就放开了抓住他的手,闭上眼睛,一副很决绝的样子。
    裴问始终一言不发,良久,锁住她喉咙的手慢慢放开了。整个过程,她的脸上除了不解,愤怒,绝望再无其它。
    当人在带着目的做一件事的时候,面临死亡时,绝对不是这个反应,除非她不知情。若是这样,这事仅有的线索又断了,这种不在掌控中的感觉太糟糕了,裴问不记得多少年没这般无力过了。
    九岁之后就没有过。
    打小他就不知道他爹娘是谁,从记事起便在一个脸上有骇人刀疤的中年男人底下讨生活,每日要做的事就是练武,跟同伴厮杀,跟狗抢食,后又跟狼豹抢食,浑浑噩噩,暗无天日,直到有一天刀疤男人死了。
    趁着混乱之际他逃了出来,逃到一个寺庙,老方丈见他可怜,便给了口饭吃。他想着总不能做一辈子的和尚,盘算着找个主人,后寻寻觅觅,跟一个老头来了京城,来了后才知道是当朝太傅,一生未娶无儿女,送他进学,送他习武,给予尊重和疼爱。
    老太傅只有两个要求,给他送终,守好这大好江山。
    ……
    裴问走了。
    虞昭昭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从来没有一刻觉得离死亡这么近,裴问为什么会对她起杀意?
    她怎么都想不通,若是因为那次在醉月楼说他不行的事,不至于吧,但除了那次,她没有得罪过他了。
    虞昭昭思来想去,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不一会儿,听到外头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应该是下雨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外头鸦雀无声,她出去竟看到春雪和紫苏倒在地上,没有丝毫醒来的痕迹,想了想应该是裴问昨晚干的,忙上前推了推,两人才悠悠转醒,一脸歉意和愧疚,她没责怪,后吃了早膳便出府前往孟府。
    就为了圆昨儿个跟虞怀松说的那句话。
    孟思悦没听说她要来,顿时惊喜得不行,上前亲昵挽着,“虞姐姐,你怎么来了?我还正想着哪天去找你呢。”
    “你不来找我,还不准我来找你啊。”虞昭昭嘴角噙着浅笑,俏皮道。
    “哎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嘛。”孟思悦笑得嘴都合不拢,越发亲昵的扒着她,“走,我正好有事给你说。”
    虞昭昭顺势问:“什么事?”
    眼看进了院子,孟思悦酝酿了下,低声说:“你给我写的信我看了,也认真考虑过了。我觉得可行,如你所说,还不知道李智他愿不愿意。”
    虞昭昭想了下,说:“这个你可以去找他好好商量下。”
    孟思悦忧心的“嗯”了下。想到之前那般反感他,不带一点掩饰,如今又去找人家帮忙,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是李智不同意怎么办,她这边又找不到合适的人,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孟思悦想着就问了出来,“虞姐姐,你说李智会不会讨厌我?”
    “之前我那么说话,他肯定不会同意帮我吧。”
    “放心吧,大男人哪有这么小气。”虞昭昭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宽慰道:“他要不同意,你就缠到他同意为止。时不时去送些吃的,去帮他的忙。”
    也是,孟思悦豁然开朗。
    默了会儿,虞昭昭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站起来说:“思悦,今儿个如意坊开市来着,我竟然给忘了。”
    “我得过去看看,顺便帮帮忙。”
    “我跟你一起。”孟思悦也站起来。虞昭昭一口应下,但两人衣着华丽,又容貌出众,这样去肯定不行的,得乔装一下。
    她让孟思悦去找了个两套朴素的衣裳,又给她丑化了一下,再给自己丑化,就连贴身丫头都没放过,这才看起来平凡了一点,混迹在人群中不打眼,也不容易被认出来。
    几人出了院子,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孟子俊。
    见状,孟子俊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才认出是自己的妹妹和虞昭昭,忍不住笑,捂嘴轻咳了一声,“你们这是干什么?”
    “哥哥,你不准笑。”孟思悦娇斥了一声,虽然自个看到也想笑,特别是刚画好的时候,笑得肚子都疼了。后倚过去,小声解释道:“今儿个虞姐姐的铺子开市,我们得去帮忙,你帮我瞒着爹娘。”
    “既然这样,我跟你们一起去。正好今儿个有空。”孟子俊的目光从孟思悦身上移开,落到虞昭昭身上。
    虽然身着颜色暗沉,做工粗糙的衣裳,脸也丑化了。但她还是她。气质恬静淡雅,像一株盛开在悬崖边上的百合花。
    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个画面。他微微别开眼,问:“虞姑娘不介意吧?”
    “孟大哥愿意去帮忙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介意。”虞昭昭笑着说,顿了下,又道:“不过你这样去可不行。”
    “我怎样都行,你安排就是。”孟子俊眼里蕴着笑意,顺势说。
    孟思悦在旁边使劲的给她哥哥眨眼。像是在说努力啊。
    哪怕孟子俊乔装打扮过,可依旧遮挡不住他那颀长的身形,宽阔厚实的肩膀,反而给人越发可靠踏实。
    一行人往如意坊赶,便看到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三三两两边等边聊天。
    “我都跟你说了,这边新开铺子的小哥很俊俏。你还不信,不来,那你赶紧回去。”
    “好姐姐,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不行,看你以后还说不说我骗你。”队伍中间的两小姑娘说这话,前头一年长的姐姐转过头去,笑着说,“不仅小哥长得俊俏,这家的点心也好吃。”
    “这不是才开市吗,大姐就吃过了啊?”
    “我运气好,昨儿个在北大街那边免费尝过了,觉得好吃,回去了还想着这味道,今儿个才早早来排队的。”
    “……”
    孟思悦听到这话,抬眼看去,李智身着竹叶青袍子,玉冠束发,嘴角噙着笑,跟客官有说有笑。
    没看出来还是个香饽饽。不过撇开上辈子的偏见,这个时候的他确实打眼。难怪排队的多为女人,怕不是都冲着他来的吧。
    这样一想,孟思悦心里又开始担忧了。
    ……
    李智没想到虞昭昭等人会来帮忙,今儿个确实忙,前两日店铺里便做了些糕点出来,拿到东大街和北大街那边去邀人品尝,宣传铺子的位置,说今日正式开市,没想到一早就来了这么多人,不惜排队也要买,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店铺里只有三个人,加上他四个,真正做饼的只有李大娘和小树,李大伯手脚慢,又做不来精细活,只能打杂,做些粗活。
    他一个人在前面又要卖,又要收钱,忙得不可开交。这下好了,来了这么多人帮忙。
    虞昭昭示意他自个忙自个的,扫了眼店铺里的情况,让孟思悦在前头干些轻松的活。然后带着紫苏去后头帮忙,没想到孟子俊也跟着她进去了。
    这一个个都是贵公子,能来帮忙已经很好了,虞昭昭可不好意思让他干粗活,便说:“孟大哥,你在前头看着就行了。”
    “我来这是帮忙的,不是玩的,外面排了这么多人,显然是做点心的人手不够。”孟子俊说着拍了拍虞昭昭肩膀,轻笑着说,“走吧,赶紧的,别让人等久了。”
    虞昭昭怔怔的看着他背影。忽然笑了笑忙跟上去。
    后头的厨房不大,加上又多了几个人,比较拥挤,不过气氛好。虞昭昭是主心骨,整个身心都投入进去,手法娴熟,姿态优美,边上的几人都看呆了,李大娘叹为观止,“姑娘这手法真是又快又好看。”
    虞昭昭没来前,她就是这儿的主心骨,既然主心骨都这样说了,李大伯和小树看了也频频点头,止不住赞扬。
    孟子俊觉得他好似在看一副美人画,眼睛都不听使唤了,想挪都挪不开。
    三个月前,妹妹孟思悦落水后沉睡不起,府医看了直摇头,御医来看了都束手无策,府中一片愁云惨淡。
    某日妹妹忽然醒了,说她能醒来是被侯府庶女虞昭昭用命换来的,要不然早就见不着亲人了,絮絮叨叨说了很久,说虞昭昭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怎么好……
    就连睡着了都在说梦话,人要学会知恩图报,她一定要去找虞昭昭。因为她如今的日子不好过,是家中庶女,爹不疼姨娘不爱,嫡母也刻薄,嫡姐还经常给她使绊子,一天天吃不好穿不暖。
    他跟爹娘觉得只要妹妹能醒来就好,这些话虽说匪夷所思了点,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既然妹妹想去就去。
    又过了几日,虞昭昭来孟府,那是他第一次见着她,第一眼就足够惊艳,却不打眼,相处下来觉得她是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姑娘,还像个姐姐一样照顾思悦。
    这样的姑娘谁能不喜欢。
    一晃天黑了,外头的排队的人渐渐少了,虞昭昭觉得这一天过得特别充实,打心底里觉得充实,也无比满足。
    她跟李智盘算了下,这一天进项可观,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孟思悦和孟子俊。
    时辰不早,几人也不作多停留,不一会儿就跟店铺里的人告别,上马车之前,虞昭昭专门走到孟子俊跟前,一脸感激的说:“孟大哥,今儿个太谢谢你了。”
    孟子俊眼里缀着笑意,“都叫我孟大哥了,怎么还怎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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