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妇人怒道:“你!”
“鹧鸪首领的夫人,我记得应当是叫玉英吧?云倚风称赞,“婶婶人是凶了点,但却有个温婉动人的好名字。”
雪衣妇人冷冷看着他:“你来这里,就是想夸我的名字?”
“还想问江家的事。”云倚风道,“若谢家小少爷是被江南震所害,那为何十余年后,谢含烟还要带着婢女,再度前往江家做客?”
“她并非做客,而是去为弟弟报仇的。”
雪衣妇人说,在最初时,谢含烟并不知谢勤的死与江南震有关,所以只把对方当成父兄的昔日好友,因家族败了,关系也就淡了,人情冷暖自古如此,也怨不得什么。直到许多年后,才偶尔获悉真相,动了报仇的心思。
云倚风问:“如何报仇。”
“那时江南震正在各处高价征求绣娘,为他的老母亲绣一幅百寿图。”
谢含烟的绣活做得巧夺天工,她假称自己是西南绣坊的主人,很顺利就进入了江家。但江南震天性多疑,从不让外人住苍松堂,便安排主仆二人借宿在自己的二哥、忠厚老实的江南牧院中,才会遇到孔衷,才会有后来那封书信。
“风雨门才刚刚翻出信函,你们就已得到消息,准备好了这出戏,究竟是谁在通风报信?”云倚风趁机又问了一回。
玉英却仍不肯回答,只继续道:“当时谢小姐住在江二爷院中,日日都在谋划着报仇大计,谁知她的贴身婢女却像吃错药一般,竟相中了江南震那狗贼,还做起了当妾的美梦。”
云倚风:“……”
所以谢含烟就将婢女杀了,然后又抛进井中,自己逃之夭夭?
“那是她咎由自取,看上谁不好,却偏偏看上江南震,要去通风报信、卖主求荣。”玉英放缓语调,“谢小姐在杀死婢女之后,担心会被江南震察觉,便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向江二爷匆匆告别,独自离开了江家。”
云倚风心想,如此仓惶急忙,遗失那张琴,倒也合情合理。
从那之后,谢含烟就一直盯着江家,却再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毕竟江南震亦非常人,而是一等一的高手,身旁又有护卫无数,堪称铜墙铁壁。但这样年复一年的盯梢,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江南震为夺掌门之位,先是暗中伤了江南斗,后又嫁祸于江凌旭;以及江凌寺与黎青海私下勾结,于盟主之争时往江南斗杯中下药,诸如此类的龌龊脏事,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玉英不屑:“江家外表光鲜,内里早已烂透了,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人!”
云倚风纠正,我江大哥还是很不错的,江小九也还可以,就是傻了些。不过说起九少爷,就又有一个新问题,当初撺掇他去搞绑架的那伙黑衣人,是不是你们?
玉英面露疑惑:“绑架?”
不是吗?云倚风盯着她看了一会,道:“说谎长皱纹。”
玉英闭上眼睛,不理会他这小娃娃一般的幼稚诅咒:“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若不信我的话,去仔细查一查江家的事情,便知真假。”
查是一定要查的,云倚风心想,哪怕只为帮江大哥,也要把江家的事情搞个清楚明白。
鉴于玉英只肯说这么多,季燕然便决定先将人带回丹枫城,在江家慢慢审。
云倚风另派一队人马,昼夜兼程追上了孔衷一行人,对方果真正准备出海去投奔儿子,玉英在这一点上倒是未曾说谎。再一细问信中事,孔衷笑道:“那名妇人啊,我自是记得的。对方自称西南绣娘,手法出神入化,人也知书达理、雍容贵气,我自是仰慕极了,只是她性格高冷,鲜少说话,婢女也沉默寡言,我唯有远望美人,叹之羡之。”
当然了,所谓“对皇家的深仇大恨”啊、“神秘的身份”啊,都是玉英在假扮孔衷时,信口胡扯来误导季燕然的,事实上孔衷压根就没同谢含烟主仆说上几句话,顶多偷窥两眼,对往事自一无所知。
云倚风问:“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众人此时已经回到了江家山庄,玉英被关在最戒备森严的牢房里,因担心她会再度遁地逃走,便用精钢锁链挂住手脚,由数十名弟子昼夜轮番看看守。
季燕然道:“她执意要让我们先去查江南震与江凌寺。”
云倚风猜测:“是想替谢小姐完成心愿?”
“也有可能是有意拖延时间,等着别人来救。”季燕然拍拍江凌飞的肩膀,“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江家的地盘,人若丢了,我唯你是问。”
江凌飞:“……”
“想开点,替江家抓奸细呢。”云倚风夫唱夫随,及时安慰江三少。几人正说着,月圆圆端着茶盘从外头进来,好奇地问:“谁是奸细?”
“还没找到,往后姑娘也要更小心一些。”云倚风捏了块点心,“说说看,那位江五爷最近怎么样?”
月圆圆撇嘴:“还病着呢,像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出门了,门下弟子也极少出现,走路时连头都不抬。”
看这架势,江南震是打算织一颗茧,将苍松堂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彻底与世隔绝。
自保也好,心虚也好,江凌飞道:“导致叔父走火入魔的罪魁祸首,我定会将他揪出来。”
入夜,云倚风泡在浴桶中,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这回的水就是清水,再也没有香气四溢的洛絮花油,云倚风十分欣慰:“看来圆圆姑娘今晚不当值。”
“她原也不是丫鬟,只是对凌飞的朋友格外上心罢了。”季燕然替他将湿发挽起来,露出一截纤白脖颈,“还有一件事,白日里忘了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