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奂庭不敢发出声音,开始一点点地向后面退去,谁知越是小心,就越是出现失误,一只脚竟然拌到了一块漆黑的煤块上,随着煤块的滚动,严奂庭的身子向后面一仰,摔倒在了地上。
“有人!”夏玉麟和我们的那位同志几乎同时拔出了驳壳枪,快步向煤山后门跑过来。
严奂庭顾不得自己的屁股被摔得生疼,从地上爬起来,连衣服包也顾不得去拿,就向那扇小门拼命地跑去。
“严奂庭,你给我站住!”夏玉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经打过自己一枪的家伙,在后面大喊一声。
“你认识他?”我们那位同志很吃惊。
“刘师长身边的参谋,死心塌地的国民党走狗。”夏玉麟咬着牙说道。
严奂庭这时候已经接近了小门,并回头对着身后的两个人开了枪。
“决不能放他走,否则我们的计划将无法完成。”夏玉麟说着,举枪对准严奂庭的后背打了一枪。
与此同时,我们那位同志的枪也响了。
严奂庭哎呦一声,身体向前面扑了过去,趴在了那扇小门上,然后,又沿着小门慢慢地滑到在地上,身子不停地抽搐着。
夏玉麟和那位同志生怕他没有死,快步向他奔来。
可是,枪声已经惊动了锅炉房里面的人。锅炉房的小门一开,从里面探出来一张被烟熏火燎的脸。
“谁啊?”那个人问道,显然,他并没有认为刚才的声响是枪声,甚至可能是在怀疑谁家的孩子在院子里放鞭炮。必定在医院的锅炉房里一个人待久了,反应会比正常人要迟钝一些。
听到已经被人发现,那位同志迅速地加快脚步,跑到了夏玉麟的前面,尽量用身体把夏玉麟挡住,以免他被人认出来。
“夏副师长,你快走,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在我们没有行动之前,你绝对不可以暴露。”
“你怎么办?”夏玉麟想回头,被那位同志一把推到了小门跟前,并一脚踢开了小门。
夏玉麟当然知道这位同志的良苦用心,自己肩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决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耽误了大事,咬了咬牙从小门里钻了出去。
那位同志本来还想着回身检查一下严奂庭的尸体,可是,不知道从楼上的哪扇窗子里忽然打来了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手臂,手里的枪落到了地上,在他捂住伤口,刚刚转过身子打算逃走的时候,又是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他的小腿,他摇晃着倒在了严奂庭的身边。
开枪的人,是来接严奂庭出院的一个国军士兵。
这家伙当然不知道严奂庭因为看到于小姐而临时决定从后门离开的事情,按照事先的约定,他来到了严奂庭所住的病房,却只看到金玉珍一个人,刚刚说了几句话,就听到了从后面传来的枪声。
必定是军人,这家伙立刻拿出枪来,跑到了对面的房间里,推开窗子,就看到了严奂庭被击倒,夏玉麟从小门逃走的情景,于是,他对准我们的那位同志开了枪。
此时,医院里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病人们纷纷从窗口探出头来,向后面张望着。
“金医生,快,叫上两名医生,跟我去救人。”那么士兵说着,快步沿着楼梯跑下来,径直向后院跑去。
等到金玉珍带着两名男医生来到后院的时候,我们那位同志已经被捆住了手脚,而严奂庭像一条死狗一样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奂庭,你、你怎么样?”金玉珍顾不得被医生们怀疑,跑到严奂庭的身体旁边,把他扶起来,伸手在他的鼻孔边试了试,“还有呼吸,快、快抢救。”
两名男医生慌忙地把严奂庭扶起来,在几名赶来的医生的帮助下,把他弄进了医院。
那名士兵走到我们那位同志的身边,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快说,刚才逃跑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同伙?”
那位同志轻轻地呻吟地一声,手臂上和小腿上还在流血,伤口在被士兵捆绑的时候,似乎撕裂了,疼痛难忍,但是他强忍着剧痛,死死地闭起了嘴巴。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也要把你交给刘师长,打伤了严高参,刘师长可不会放过你。”士兵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的那个烧锅炉的人,“你帮我看住他,老子现在就去叫人来。如果发生了以外,老子毙了你。”
“是是是。”烧锅炉的人嘴唇哆嗦着。
夏玉麟从小门里逃出来,沿着街口跑出很远,听到身后没有人追上来,这才停了下来。可是,有一个问题涌上了脑际,那位同志没有跟着自己出来,一定是在掩护自己,说不定会牺牲或者被抓起来。他和齐超阳是自己和解放军之间的枢纽,如果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自己的身上将背负着多么大的良心债。
这些共产党人究竟是怎样的人,拥有这种高尚品质和勇于牺牲精神的人的队伍,又将是怎么样的一支队伍?
不行,自己必须要弄清楚他现在的处境。
夏玉麟想到这里,回转身子,从另外一条大街向医院走去。
刚刚进入医院的大门,迎面正好看到几名荷枪实弹的国军士兵押解着我们的那位同志从里面走出来,那位同志的腿上和小臂上还有鲜血不断地渗出来。
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夏玉麟很清楚地看到那位同志对自己露出一丝很欣慰的微笑,这叫一向面无表情的夏玉麟的脸皮也略略抽动了几下。
“怎么回事?”努力镇定了一下自己,夏玉麟故意咳嗽了一声,问其中的一个士兵。
看到来人是夏副师长,几名士兵立刻站住了。
“报告夏副师长,这个人袭击我们的严高参,被我们抓到了。”其中一个士兵跑过来回答道。
“哪个严高参,是严奂庭吗?”
“是。”
夏玉麟再次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严奂庭怎么样了,你们打算把他押到哪里去?”
“严高参伤势很重,已经送进了手术室,至于他,我们要把他押到师部,交给刘师长处置。”士兵回答。
夏玉麟再次看了一眼那位同志,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士兵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