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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咔一声,咬空!江立觉得满口的牙都震得酸了一下,立刻愤懑地跳起来:“哪有这样的!”
苏暮宇嘴角的微笑早就化为狡猾:“谁规定了不可以这样?”
江立哼了一声,捉住苏暮宇的腕子才狠狠咬了一口,汁水香甜,满意地大嚼着:“说真的,你是第一个骗到我的人。”
“难道江扬那家伙不会?”
“他根本没空理会我。
苏暮宇眯起眼睛笑:“嗯,大忙人,从小就忙,带着我哥疯了一样的忙,把俩弟弟怨妇似的留在家里。”
大忙人的弟弟目光不离开屏幕,不经意地说:“他的功课太多,每天早起锻炼,上午到大学里读书,下午有时候在训练馆,有时候和范策在一起,晚饭后得跟爸爸讨论军政时务,夜里嘛……”江立扔下鼠标,整个人窝在转椅里心满意足地看着苏暮宇削苹果,“他有柔术课程。”
手里的动作没停,但苏暮宇眼眸确实波动了片刻,江立明白这番话对于苏暮宇的触动——他旁敲侧击地知道这是上一任波塞冬的男宠,彼时还是孩子,被折腾得求死不得。或许,苏暮宇始终没想过求死?但毕竟有这样的经历,他再不会用欢快的念头来思量自己的遭遇。
“好几次我半夜起来做坏事,听见哥哥的柔术老师安慰他调整呼吸,不要只顾着掉眼泪。”江立自嘲地笑起来,“我以为哥哥懦弱,我也做体能练习,每天压腿,这有什么好哭?”
“所以你去看了。”
“对。”江立略带愧色,“你知道的,我总是太好奇又太自信,往往伤了人。”
这是对以往的道歉,苏暮宇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头,却忍住了吮吮指尖的汁水,把削完一只递给他吃,又开始削另一只,修长的腿还翘着,整个身子倚在墙壁上,跟着音乐轻哼,把这种无聊的工作做得活色生香,江立早就把目光从照片完全移到活人身上,简直看呆。
“你看到什么了?”
“很难忘,哥哥用一个我永远想不到的姿势在维持身体平衡,脚腕上的伤打着绷带,整个人都湿透了。”
苏暮宇深深吸了口气。
“哥哥和我的童年完全不一样,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从出生就欠他许多。那天,他在那种状态下依旧很温柔的声音问我怎么还不睡,否则会长不高呦,我竟然找不到话,转身就跑了。”江立咬着苹果,用目光紧紧箍住苏暮宇灵活的指尖,“第二天哥哥依旧很早起来锻炼,从厨房里拿了半份早餐去大学上课,我被拖起来跑步,在花园耍赖,他跟我招招手,笑着走了。我真不觉得那样的练习之后他的脚伤不会痛。”
“因为他是江扬,就跟他是苏朝宇一样。”苏暮宇指着电脑桌面上的合影,“他真的找了我十几年,而我都习惯了那种生活。”
“好多时候,你根本没法选生活。那是绑定的套餐,绝不更换。”
“绑定并不意味着绝对合理,我就偏偏不喜欢喝套餐里的可乐。”
江立拎着苹果核微笑,那个瞬间,他像他成熟的哥哥,甚至像那个威严的爸爸:“其他套餐里,还有比可乐更难接受的东西。”
苏暮宇咬下自己的苹果的第一口,意味深长地看着坐在身边的江立。这是心理治疗,他很明白,江扬的故事一定是真的,江立这番话一定是故意的。可是,他暗自欣赏这种故意,甚至,在享受它。
那晚,江立这个听话的乖孩子在没有叛逆的青春期时间里打破常规,在没有电话通知、没有专人跟随、没有短信知会的情况下,留宿在苏暮宇家里。深夜,两人意犹未尽地看照片,讲定格的影像里的故事。江立说他只曾有一次放肆背包游的机会,虽然如果他还想要,爸爸随时可以给——苏暮宇的这种随心所欲的快乐,他几乎享受不到。苏暮宇却落寞地笑了:一个人走得太远,会很累。
凌晨3点,江立洗完澡出来,发现床已经铺好了,苏暮宇换了一套在旅游地买的手工织布寝具,右下角织着“暮宇”两个字,一看就是费心定做的,手感有点儿沙,却有股阳光的味道。想到两人初次同处一室的尴尬,江立裹着睡袍敲隔壁的门:“哥?”
苏暮宇的声音闷闷地:“门开着。”
江立推门进去看,苏暮宇正从堆满杂物的上下铺上往外抽床垫,准备做个柔软的地铺。客人有些过意不去,主人也累的犹豫,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江立打了个哈欠:“我不介意,哥,凑合一晚吧。”
苏暮宇喜欢沙棘味道的乳霜,躺在身边,淡淡植物甜气,却并非而可以随意接触的果实,它带刺,警惕到浑身都是时刻准备防御,却因为这紧张而有种神秘寂寞的特殊气质。床很大,江立和他背对背,中间隔了一个人还多的宽度,因此被子被撑起来很大的空隙,往里钻风。
两人就这么佯睡,保持礼节性的默契,假装对他们之间的感情陌生。
只是分开时刻的想念和见面的欢愉无法像错别字一样从作业本上轻而易举地彻底擦掉。江立知道这有多么荒唐,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翻身过去,看着苏暮宇的后背,他也许可以睡得更好。理由?没有理由,江立只是累了,出国公干的疲惫,日常应付,家里琐事,父母叮嘱,他太累了,只是和苏暮宇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安心,仿佛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为了换取休假,这种夜不归宿的快感。
和他在一起。
江立主动翻身,黑夜里半睁着他碧色的眼睛凝望苏暮宇的背影。其实他知道背影里有什么,关于海神殿,高智商的江家二少爷才不会被媒体和哥哥骗过,早就委托梁丽征调阅了相关资料。苏暮宇就是波塞冬,江立知道,如果他和苏暮宇保持这样暧昧的关系,迟早要引火上身,但是他不想放弃。
从未试过,如果环住他的身体,他是不是会愿意打开心扉,说一点儿平时没法说、没人听、没机会倾诉的事情?
江立这样做,重重地环住了苏暮宇。他的面颊贴着他的后背,有力的心跳从胸腔一直传到皮肤。他没开口说话,身体只是轻轻一颤。江立懂得他肢体语言,这是接受。
苏暮宇闭着眼睛,微笑。他原以为等待到这个拥抱的时候,他会因为太久得不到真心实意地爱而感动地泪流满面。恶俗的场景并未上演,真实的拥有的快感让他不想挪动哪怕一毫米。
就这样不必放手,一觉到天明。
一碗小米粥,熬起三层粥皮,里面有熏蛋切块,一碟清汤泡菜,水灵灵的黄瓜片,嫩白菜心和胡萝卜片用白醋和盐、糖等辅料浸了,把蔬果汁水控出来,留著原来的色、香,入口味酣又清爽。秦月朗只端了这两样上来,卢立本含笑:“真够复杂的。”每样手艺都是从江元帅那里学来,单熬粥的心思就让人动容,那小菜更是美妙,各色调味多一分都嫌难吃。
秦月朗擦擦手:“我实在不喜欢喂饭这个桥段。”
“我没到事事要人伺候的地步呢。”卢立本皱眉。
“但是我也不喜欢伤口撕裂又重新长的桥段。”秦月朗拿个毛巾把粥碗端到恰大好处的高度,“你自己吃。”
卢立本差点儿笑出声来,又觉得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地让面前这个骄傲美貌的男人当桌子的机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开始享受大餐,无奈是用了左手,并不十分灵活,秦月朗便眼瞧著,根据他的需要,时不时拈两片小菜丢进碗里,喂猫一样。
时光荏苒,那年在雨里玩出肺炎来的秦月朗现在伺候著当时陪床的卢立本,两人都已过纠结冲动的年龄,现在只能负手相看,用最庸俗平常的方式维持曾经美不胜收的迷梦。他们不敢牵手,生怕多走一步就会打破目前看来还算不错的平衡,却又暗自觉得这样不值得,人活在世,哪里得来无数的明天、明年去挥霍?至於传说中的下辈子……秦月朗看著卢立本专注的吃相苦笑,谁知道下辈子的我能托世成什麽,桌椅板凳还是猫狗鱼虫?
若我变得不能言语不能拥吻,而他还是他。
若注定各占水一方远眺才是爱情,又何必现在纠葛?
卢立本吃完,抬头微笑:“你刷碗回来,我们聊天。”
他躺在他的身边,他躺在他的身边。他未受伤的左肩和他的右肩靠在一起,一床薄被,一份软枕。像极了那麽多年前,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沈沈睡去,他有时搂著他,他们面贴面,他的腿肆意架在他身上,习惯成自然,觉得理所应当。
秦月朗说:“以後呢?”他希望他说,让我来追求你,让我们真的开始恋爱。
卢立本说:“维持现状如何?”他希望他能明白,世界上并不是每份爱都会开花结果,他们错过了华年,几乎不再可能。
秦月朗暗自难过,心里却因为太过难过而毫无知觉:“你就不能给我点儿希望,我还有半辈子要活。”
“我们是一起活的。”卢立本似是哽咽。
秦月朗撑起半个身子看他,他的眼角一闪即逝了些许泪光。
“你要是早早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