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华哪里看不明白她这样的笑容,只是冷笑了一声,“看来二婶是拿得出证据?”
“那是自然。”陈氏为了出这口气,当真是拼了,连带着席楣也被算计上了。
不过席楣却是没有想到陈氏会连她这个女儿都利用了,此刻当真是以为巧喜真的将她推下了湖,不过她被推下去之后,灌了不少的湖水,已经被送去了自己的院子。
江妈妈看着陈氏,接着转身便将一个丫头唤了过来。
“大姑娘,这丫头亲眼瞧见是巧喜将二姑娘推下去的。”江妈妈朝着席华微微福身,低声说道。
席华看了那丫头一眼,沉吟了片刻说道,“我瞧着你有些眼生。”
“奴婢乃是二姑娘院子里头的丫头。”那丫头朝着席华恭敬地行礼,轻声回禀道。
“你既然是二妹妹院子里头的,自然也会向着她,这个人证不做也罢。”席华却一眼回绝了。
“那这个婆子呢?”陈氏斜睨着不远处跪着的婆子。
席华低笑了一声,“二婶,但凡想要加害主子的奴才,如何会让旁人发现呢?”
陈氏也知晓席华自然是不会甘心让她责罚的,故而便想到了各种她能够推脱的说辞,寻了各种的证据。
只不过陈氏每说一个都被席华反驳过去了,直等到最后,席华也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二婶,事到如今,你可还觉得是巧喜推的二妹妹吗?”
陈氏嘴角一撇,“难道不是?”
席华看向巧喜,“既然二太太说是你推的,你可有辩驳的话?”
“大姑娘,奴婢乃是您跟前的人,自然不会做那等子落人话柄的事儿,平白的丢了您的面子。”巧喜说着便硬撑着直起身来,“奴婢宁愿一死,也万不能让大姑娘蒙了这不白之冤。”
巧喜说着便朝着一侧的太湖石撞了过去,却被眼尖的巧燕拖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巧梅也连忙上前,拦着巧喜,看着她后背上都被血浸湿了,强忍着眼泪。
席华自是看在了眼里,直视着陈氏,“二婶,凡事莫要做的太绝,给人留一条后路,也是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席华的眼神甚是冰冷,透着冷冽的寒光,还有弄弄的警告。
陈氏愣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不过,如今这情形,下人们可都知晓是巧喜做的。”
“二婶,巧喜做没做,大家心知肚明。”席华冷冷地说罢,便看向巧燕,“扶巧喜回去。”
“是。”巧燕应道,便与巧梅一同扶着巧喜走了。
席华看着她,脸色透着几分的冷然,转眸看着陈氏的时候,低声道,“二婶,这府上的事儿,二叔已经交过了大嫂去打理,我的丫头,即便做错了事儿,那也要我来处置才是,二婶如此做,难免让人诟病。”
陈氏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落着好,反而将自己搭上去了。
席华倘若不是看在如今乃是非常时期,她必定不会饶了陈氏。
她蓦然的转身,当即便离开了。
陈氏目送着席华离去,双眸碎出一抹寒光,“走。”
“是。”江妈妈知晓,适才席华是真的动怒了,倘若不是她有所顾忌,今儿个二太太怕是会出大事儿。
只是不知席华究竟是因为何事?
陈氏也看得出来席华是压住了火气,她转身回了院子,一掌拍在几案上,“去查。”
“是。”江妈妈应道,接着便去查了。
陈氏则是亲自去看席楣了,不过那脸色依旧阴沉的很。
席华看着巧燕,“如何了?”
“索性都是些皮肉伤。”巧燕垂眸道,“大姑娘,二太太如此做,着实是……”
“此事等父亲回来之后再说吧。”席华沉吟了片刻,“巧喜这几日便让她好好养伤吧。”
“是。”巧燕知晓,巧喜受了不少的委屈。
郑妈妈走了过来,“大姑娘。”
“将那些个出来作证的都发卖了。”席华沉声道。
“是。”郑妈妈低声应道,便去办了。
席华回了里间,巧凤走了过来,“大姑娘,二姑娘也不过是呛水了,身子倒是没有大碍,将养几日便是。”
“嗯。”席华点头,抬眸看着她,“让人暗中观察着二房的举动,尤其是这几日二太太的。”
“是。”巧凤见席华如此说,便知晓此事怕是还没有了结。
直等到郑妈妈安排好回来,席华却坐在窗边发呆。
席华看着她,叹了口气,“我这几日到底是忐忑不安。”
“大姑娘,大老爷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郑妈妈宽慰道。
席华摇头,“我只担心,父亲是一早便知晓此次前去怕是有去无回,才会在临行之前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我。”
“大姑娘。”郑妈妈见席华如此说,只觉得心疼不已,“您可是想好退路了?”
席华抬眸看着远方,“我希望父亲能够回来。”
她原先以为席敬靠不住,可是后头才明白他这些年来的隐忍,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倘若不是如此,她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地长大,故而,她对席敬是心存感激的。
郑妈妈便退了下去。
陈氏当夜便得了消息,知晓府上出事了。
她愣了一下,想着自己最近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转眸看着江妈妈,“我许是做错了。”
“太太。”江妈妈未料到陈氏会如此说。
“那玉如意,原本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因着我差点害了一家子的性命。”陈氏并非是不识大体之人,只不过因着这些年来太过于顺遂了,故而才会觉得席华不将她放在眼里,又觉得自己的女儿被席华比下去了,加上老太太的偏袒,这心里头多少是不服气的。
“这些时日,只是我病了。”陈氏揉着眉心,因着此事儿,非但没有惩治得了席华,反而连带着席楣对她也渐渐的有了怨恨。
上次的事情,席耀待她也不如从前那般尊重了,而两个儿子待她也越发地疏远了。
闹来闹去,陈氏觉得自己累了,到最后却也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
席华未料到陈氏竟然开窍了,便觉得有些惊讶。
郑妈妈也没有想到陈氏会在这个时候收手,抬眸看着席华的时候,“大姑娘,老奴觉得二太太当真是不会再闹了。”
“嗯。”席华点头应道,也觉得是如此。
“大姑娘,袁小姐下帖子来了。”巧凤双手捧着帖子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席华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巧凤看着她,“听说乃是袁老夫人特意点名让您去的。”
“哦。”席华想着袁老夫人钦点,想必是大事儿。
巧凤接着便将帖子递给她,“大姑娘,可是要去?”
“自是要去的。”倘若是旁人,她还可以推一推,但是是袁老夫人,席华自是不能的,且不说袁家乃是四大门阀之一,只说袁老夫人待她也是极好的,故而席华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
巧凤便回了袁家前来下帖子的人。
席华瞧了一眼前去袁家的日子,乃是五日后,她便也放心了。
这几日便一直待在府上,席敬那处也还没有消息。
二皇子清醒了,身子也慢慢地好了起来,席华担心,二皇子会再次地入宫。
她还在暗自琢磨着,到底该不该去找三皇子,不过看着眼下的情形,倘若她真的去找了,想必会招惹更大的麻烦。
毕竟席敬是皇帝的人,倘若这个时候,跟哪位皇子走的太过于亲近,必定会被皇帝所忌惮。
席华很清楚,席敬表面上忠诚于皇帝,可是实际上,他所效忠的是另一个人,而那个人究竟是谁,席华是不知的。
郑妈妈前来,“大姑娘,贵叔那处传来了消息。”
“什么?”席华低声道。
“大老爷有消息了。”郑妈妈激动地说道。
“活着?”席华连忙看向郑妈妈,双眸微动。
“是。”郑妈妈接着便将纸条递给她,“听说如今正往京城赶。”
“何时能到?”席华知晓,席敬必须要赶在二皇子入宫之前先回来。
“这……”郑妈妈摇头,“贵叔说至少也需要半个月。”
“半个月?”席华来回踱步,半个月之后,那是来不及的。
她觉得此事儿万不能打草惊蛇了,眼下一方面是要阻止二皇子入宫,另一方面是要尽快地联系上席敬,能够让他安然地入京。
“去谢家。”席华如今最不想去的便是谢家,可是因着席敬,她不得不去。
谢昶也刚得到了席敬活着的消息,便暗中派人前去保护他。
席华前来的时候,谢昶刚刚部署完,等见了她之后才说道,“你放心便是,我必定会让他毫发无损地回来。”
“不知最快何时回来?”席华还是要确认一下。
“十天。”这是谢昶能够保证的最快的时间。
席华微微点头,“那二皇子这处?”
“他如今虽然能够下地,却无法开口。”谢昶直言道。
“难不成他的嗓子?”席华当即便猜到了。
“无法开口。”谢昶低声道。
席华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谢昶见席华对席敬如此担忧,心里头莫名地闪过一抹忧伤难过。
席华出了谢家,正要回去,却碰上了刚从外头回来的谢忱。
谢忱与席华倒是许久不曾单独碰面了,这下子二人见面,谢忱也只是温声道,“近来可好?”
“嗯。”席华见谢忱头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便低声道,“谢大公子呢?”
“还好。”谢忱依旧笑着回道。
二人便再无话可说,只是这样面对面站了许久。
席华只觉得有些别扭,想要告辞,却见谢忱先开口了,“我送你吧。”
“不用劳烦了。”席华客气地回道。
“送你吧。”谢忱也不知怎得,只觉得这样才能与她多相处一会。
席华便也点头应道,接着便跟着他一同前去。
谢忱走在前头,席华跟在后面,二人的距离只隔着半步,甬道两侧的高墙上布满了藤蔓,一点点帝江阳光遮挡住了。
席华抬眸看了一眼,只觉得一阵清凉的风吹了过来,她稍微怔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地笑意。
清风徐来,她正穿着一件嫩绿掐丝的长衫,头上向一侧挽着发髻,戴着绿色芙蓉翡翠的簪子,白皙的容颜,透着恬静的笑容,远远地瞧着,竟然将那阳光都遮挡住了。
她也只是一愣神,并不知晓自己这样的举动在谢忱看来是多么的迷人,她只是渐渐地回过神来,二人便又继续走着。
多年后,谢忱记起这情形来,也觉得时光荏苒,却抵不过佳人嫣然一笑。
席华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来到这个世上为了什么,她只觉得自己背后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点点地推着她走着。
等出了侧门,席华便上了马车,谢忱目送着离去,这才转身回去,等独自走在甬道上时,却生出了一丝落寞来。
无人知晓,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也无人明白,他到底在此时此刻奢望着什么,连带着往后的那些岁月之中,他也总是喜欢这样独自走着……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然后再感叹一声,落寞离去。
席华坐在马车里面,心中却是无限惆怅。
郑妈妈瞧着她的脸色不对,想要出声安慰,却又觉得有些话太过于多余了。
路过一处繁华街道的时候,席华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后便让人将马车停在了墨居外头。
她缓缓地下了马车,便见掌柜的似是知晓她要过来,连忙上前躬身道,“席小姐。”
“你家东家可在?”席华低声问道。
“在。”掌柜的垂眸道,“已经恭候多时了。”
“嗯。”席华点头,便入了墨居。
她上了三楼,便瞧着眼前的走廊,比起上次前来的犹豫不决,这一次却显得坚定了不少。
她不知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到来这里,可是既然来了,便要问个清楚。
等入了里面,便见三皇子身着一身玄色长袍,正端坐在圈椅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青玉色的茶杯,茶汤透着淡淡的青色,扑鼻而来的竹叶的清香味,让她也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渐渐地散发着的淡然之气。
席华知晓,他这个人性子很冷,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是他表面的一面。
她走了上去,“原来你是知晓我要来的。”
“嗯。”三皇子点头应道,接着便将茶杯放下,微微抬手,“坐。”
“我只是有一事不明白。”席华看着他。
“你想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三皇子直视着她。
“不错。”席华想了想,“你与我祖母是旧相识?”
“是。”三皇子并没有否认。
“而后呢?”席华一早就应该想到了,可是眼前的迷雾太大,让她一时间看不透。
席华看着她,只觉得时间像是一点点地在流失,却又得不到他的答案。
三皇子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等你父亲安然无恙地回来,你便知道了。”
“那……”席华见三皇子也是闭口不提此事,席华便知晓这件事情怕是相当地严重。
她也就不再说什么,而是转身便要走。
“不若喝杯茶再走。”三皇子却淡定自若地说道。
席华低头看了一眼,抬眸看着他,“这茶不适合我。”
“你不品,如何知晓不适合你?”三皇子的声音与沈煜是不同的,一个清冷,一个高雅,一个如清泉,一个如溪水,一个听着清脆,一个却让人回味无穷。
席华不知为何,却总觉得倘若这两种声音合起一起,那才是最绝妙的。
只不过,这也只是她胡思乱想的而已。
三皇子见席华立在远处看着他,一言不发,他也只是冷静自若地任由着她看着。
席华低笑了一声,也不知为何,抬手便将那茶杯端起,仰头一饮而尽,只觉得那苦涩渐渐地蔓延至喉咙,直抵心肺。
这种苦涩,让她整个人都觉得头疼不已。
她不喜欢这种苦涩的味道,让她总是忍不住地想起自己从前为了一个人而变得不像自己,她放下茶杯,便转身走了。
三皇子目送着她离去,便见一道白影落下。
“你这般,终究是要将她推开吧。”
“你不是正好趁虚而入?”三皇子冷声说道。
“我可不想如此做。”沈煜叹了口气,“你我各凭本事。”
“到底我是不能的。”三皇子转眸看着沈煜,“你是知道的。”
“嗯。”沈煜叹了口气,“缘起缘灭,也不过是枉然罢了。”
“罢了。”三皇子摆手道,“我让你过来,可不是为了伤春悲秋的。”
“我也不是为了感慨才来的。”沈煜说罢,便与三皇子转身入了屏风后。
席华出了墨居,只觉得整个人心里透着一股悲凉,也不知晓是为何,这茶,初品苦涩,可是到最后却透着甘甜,她转身仰头看着那紧闭的三楼的窗棂,双眸微动,隐约间瞧见了一道白光。
她便转身又上去了。
掌柜的因着她是贵客,故而并未阻拦,等她上去之后,直接将门推开,疾步地越过了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