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杨越叹口气,“我等会儿把我的工作室地址发给你,你过来这里谈吧。”
方知易看了眼时间,估算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可以在盛长安回家之前赶回来。他拿上车钥匙,下楼开车去了杨越给的地址。
杨越的工作室是一个采光很好的套间,客厅里摆着几张拼起来的桌子,还有一些立起来的画板画架,四处放着颜料和画笔,墙上还挂着一些画。
杨越给他拉了个椅子,递给他一杯水:“那么,你现在所了解到的都有哪些呢?”
方知易顿了顿,开口:“我从他的心理医生那里所了解到的,也就是你在他初中升高中的时候开始成为他的美术老师,高中的时候他曾经想走美术这条路,被他父亲强行遏止,你当时还帮他瞒着他父亲教他画画,后来……被他父亲打了一顿,并且被勒令不许再和他联系。”
杨越摇头笑笑:“确实是这样。”
方知易犹豫了一下,继续开口:“我觉得,如果事情只是这样的话,你不可能对于他有十分正面的评价,应该会把对于他父亲的怨恨转移一部分在他身上,可能不会讨厌他,可能会同情或者是形同陌路,怎么想都不应该……”
杨越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桌子上放着的画纸:“你想的也有道理。”
方知易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所以,这其中是不是有一些他没有向医生提及的事情?”
杨越点点头,表情有些复杂:“隐情……确实是有。你的猜测也没错,当初我被他父亲那样对待的时候,是有一些迁怒在他头上的。”
方知易耐心地听他说。
杨越似乎是不太放心的样子:“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方知易摸摸耳朵:“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吧。”
杨越有些惊讶,先是道了声恭喜,接着说出了和沈泽当初说的差不多的话:“如果说……你将来不喜欢他了,打算分开的话,也请尽量温和一些。”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方知易再次保证,“请您放心。”
杨越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站起来:“我先带你看一些东西。”
方知易站起来跟上他:“什么?”
杨越沉默的打开一扇房间的门,伸手按开门边的开关。
这间房间是背阳的那一面,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一片漆黑。灯光亮起的时候,方知易呼吸一滞。
墙上挂着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幅画,有素描,更多的是色彩。
有油画,有水粉,有些笔触还较为青涩,但是表现力十分惊人。它们所一致的地方在于,都是大片的暗色多层次背景,加上一些亮色的点缀。
可能是一株嫩草,可能是一支蜡烛,可能是一个灯塔,可能是一束突破云层的光——处处好像都是绝望,又在绝望的境地里,开出一朵希望的花来。
杨越指指墙上:“也不用我多说了吧……这是他当初高中时候画的画。”
方知易一愣:“他的画不是被……”雨水泡没了吗?
杨越看他一眼:“这是后来,我偷偷联系他的那段时间里,他画的画。”
方知易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有些落泪的冲动。盛长安画的这些画,应该也是在画他自己。
杨越叹口气,开口:“我当时其实也是年轻气盛,觉得自己不能随便低头,加上对他有那么一份同情吧……所以就一直偷偷联系他,让他有空就去大学里找我,我直接带他去我们画室画画。”
方知易下意识地道了一声谢。
杨越笑笑:“没什么好谢的。”他又接着说:“其实我家庭条件很一般,走艺术的路又很花钱,所以才会出去给人做家教。我抽空偷偷教他的时候,就没什么时间去做家教了。当时他也明白,会给我一些报酬。我虽然不想收,但是也没办法,毕竟这算是我的生活费了。”
方知易点点头:“收费也是应该的。”
“毕竟那时候是觉得自己是和黑/恶/势力作斗争,收钱就有些不舒服。”杨越摇头笑笑,“后来自然是被他父亲发现了。我也确实是被他找人打了一顿,并且威胁我说再这样带歪他家孩子,这个学不要上了。”
方知易皱皱眉:“他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吧。”
“谁知道呢。”杨越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当时我不过是一个刚过二十岁的学生,信以为真,吓坏了,也有些埋怨他,他再去找我的时候,我就让他不要再来了。现在想想,他也是受害者,有什么错呢。”
“毕竟您那时候也还年轻。”方知易心里有些难过,“然后呢?”
“我告诉了他他父亲做的事情,他沉默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杨越看向窗外:“当时我去应聘画室,都是工作几天就黄了——后来有人跟我说,是不是惹着什么不该惹的人,让我去道歉。我当时立刻就想到了他父亲,心里一阵窝火,心想我为什么要道歉?干脆就硬挺着脖子不再出去找工作,就是画画拿出去卖。”
方知易沉默了一下:“那时候您不是没再联系他吗?怎么还会……”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在家里忤逆了他父亲,所以他父亲又迁怒了我吧。”杨越接着往下说:“很快我就入不敷出,过得很惨。后来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又找到了我,问我他的画我有没有扔掉。说来也有意思,我当时虽然很是埋怨他,但是没动过他的画,估计也是不舍得吧。但是他主动过来找我,反而让我的怒气忍不住都冲他发了过去……问他为什么我没有做什么恶事,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沉默了一会儿,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是里面有十万块钱,足够我上完大学以及后续求学的费用。”
方知易明白过来——这里估计就是盛长安自己删减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