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个发须花白的老头,由孙女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对和尚连连鞠躬道歉,“先前是我们有眼无珠,错怪了朝廷,错怪了师父的好意,特意前来道歉,不知道还能不能允许我们……”
和尚扶住老头,一脸慈悲相,声音轻柔的说道:“老人家快快请起,大长公主殿下主持这桩善事,当然是欢迎所有难民来此的。”
老头一听,激动的老泪纵横,不停地自责道:“都怪我糊涂,差点害死了大伙儿……”
薛瑾仪对老头孙女说道:“快扶着老人家到那边坐坐吧,等下会安排人来带你们去沐浴更衣,治病疗伤。”
老头再三道谢,众人这才跟随户部小吏去土地公庙外新建的小棚子、
这里是进入土地公庙的第一道关卡,会有专门的大夫给他们看病问诊,确认没有人身染疫病,接着会有刑部的人核查其中是否有逃犯。都没有问题后,会派发给难民们新衣服,去隔壁屋子里痛痛快快的洗澡。
接着,他们从土地公庙的后门进去,在单独辟出的小院子里住上三天,确认过确实没有感染疫病,才能正式搬进土地公庙。
一道道关卡严格把控,是所有人商议出来的妥当结果。
薛瑾仪看着难民们的背影,问和尚道:“师父们离开前,他们是坚决不肯来吗?”
和尚点头,接着好奇的说道:“怎么忽然间就愿意来了呢?”
另一个和尚接话道:“或许是自个儿琢磨明白了。”
感觉不太对劲,薛瑾仪用帕子掩住口鼻,来到棚子边上,四周焚烧着艾草、雄黄等药物,味道稍微有些刺鼻。
她对一个正在等候检查的中年女子问道:“大婶,请问一下你们为什么忽然间改了主意?”
“呃……”大婶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刚才看这个女孩子的架势,像是在这里有点地位的人,说不定要是惹得她不高兴了,把他们都赶走了。
薛瑾仪神色语气放的更温和一些,问道:“大婶,我只是好奇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大婶这才像打开了话匣子,“不瞒您说,先前有过传闻,说衙门的人假意安置难民,其实是带到山沟沟里全部处死,以绝后患,所以这次我们真的是太害怕了,才没有相信师父们的话,但是……”说到这里,她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来到京城后的这段时间里,还是有些好人的,否则我们哪能活到现在呢?除了那些施粥的富贵人家外,还有一位恩人,常常来照顾我们,教我们如何寻找食物,怎么处理一些小病小伤……”
薛瑾仪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打断大婶的话,“这位恩人是不是身穿黑衣,带着一个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是是是!”大婶激动的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姑娘,您也认识他吗?”
“我与他有过数面之缘。”薛瑾仪的心不知怎地跳地忽然有点快,问道:“所以,刚才是他劝你们来土地公庙的吗?”
“是啊!”大婶擦了擦酸涩的眼睛,“师父们刚走不久,恩人就来了,告诉我们要去土地公庙,才能好好的活下去。恩人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不信呢……”
“这位恩人现在在哪儿?”薛瑾仪问道。
大婶环顾一圈四周,诧异的说道:“原来他没有跟我们一起过来啊……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唉,他每次都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们连他叫什么,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就知道他声音很好听,年纪应该不大。”
“谢谢你,大婶。”既然面具男不在,薛瑾仪打算做事去了,对大婶笑着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忽然从人群里窜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脸颊脏兮兮的但是挡不住瞪大的眼睛里满满的不可思议,“你,你不是薛瑾仪吗?”
“我是。”薛瑾仪想了下自己好像没和这个姑娘见过面吧,她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正当她猜想是不是上次卫国公府施粥的时候,这个姑娘也在,就听姑娘兴奋地跳起来,但刻意的压低了声音,“真的是你啊!你这个模样和原来差别有点大啊,不过和你以前演过的一部民国片里的造型有些像,我起初还不太确定……原来你也穿越到这里来了啊?没想到我死后还能在这里碰见你,我们真是太有缘分啦,我还是你的粉丝!你去世的消息传出来,我和朋友都哭了!”
“去世?”薛瑾仪心头一跳,虽然料到自己原来的那副身体可能已经……但听见有人这么说,不免惊愕。
“是啊是啊!”姑娘的眼圈红了,揉着眼角说道:“白鸽奖颁奖前夜,您失足溺亡在公司的游泳池里,震惊了所有人!”
失足溺亡?薛瑾仪肩膀一震,她只是喝了两杯红酒,根本不可能醉酒,怎么可能失足溺亡?!
“您,您没事吧?”姑娘有些紧张又怯怯地望着薛瑾仪的脸色。
她的脸上好似笼罩着厚厚一层乌云,阴沉的可怕。
薛瑾仪当即回过神来,瞬间一扫脸上乌云,迷茫的眨巴眼睛,问道:“你……在说什么,我不太能听懂,什么‘去世’,我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姑娘愣了一下,抓着自己的后脑勺哈哈傻笑起来,“啊?我说什么了?我可能是终于能吃上饱饭,高兴傻了吧?哈哈哈……”
大婶拽住姑娘的胳膊,不好意思的对薛瑾仪说道:“对不住啊姑娘,我们妮子前段时间发烧,好了后有时候傻里傻气,疯言疯语的,您别放在心上。”
薛瑾仪道:“没事,你们快去看大夫,领新衣裳吧。”
她最后瞥了一眼大婶和姑娘,淡然自若的往土地公庙主殿走去。
穿越而来,让本该死去的身躯继续活下去,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是匪夷所思的,说不定就给人当做妖魔鬼怪给活活烧死,所以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想和任何同样穿越来的人“认亲”。
虽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和亲切感,但是以她现在的身份来说,太敏感太危险了。
在踏进土地公庙大门后,她猛地顿住了脚步。
从那位姑娘的话语中,可以确定一件事——她的死绝非意外,而是被人谋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