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昨日说得模棱两可,很像是今天要出发去蓝田县,所以得到消息的大长公主一定会使计,让太子不能成行,而且……
他眯了眯眼,想到年轻男人身上的长剑。
太子今日去不成,还有明日后日,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在安置难民的大事都办得差不多之前,让太子受伤,不能远行。
大长公主真是恶毒!
他得赶紧去通风报信,救下太子的话,那么大好的前程可就在等着他了,还愁没有正式的官职做吗?
小吏捂住肚子,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声“肚子疼,去茅房”,然后悄悄溜走。
有侍女瞧见了,俯身对大长公主低语一句。
“传信给薛小姐。”大长公主吩咐道。
“是。”侍女看向门口的护卫。
那护卫悄声离开,旋即有人替补上他的位置。
从靖恭坊到平康坊再到皇城、东宫这一条笔直的大道上,大早上就有不少路人往来,还有一些挑着担子的小商贩的沿路叫卖,好生热闹。
路人中有几人看似在行走或者叫卖货物,但他们之间有着某种特定的办法,让消息在无人觉察之际,悄悄传递着。
很快,从东宫到皇城,再到平康坊的眼线,都知晓了情况。
薛瑾仪得知消息,气定神闲的说道:“等着吧。”
从现在开始,只要太子踏出东宫一步,消息就能够飞快地传递,让所有参与这局棋的人知晓太子的动静。
太子去蓝田县安抚难民,定然会从嘉福门,经由皇城从安上门出来,让百官们知晓他的仁德,明日就会有不少官吏将赞誉之词送到皇上面前。
不过,为了确保太子入局,东宫、皇城四周都布置了眼线和车马。
辰时末,嘉福门出来一队车马,打头的马车檐角飞扬,悬挂着白色的小灯笼上,书有“东宫”二字,檐下窗楞雕刻精美,帘子是绣着龙纹的红色锦缎,一看便知尊贵无比。
车马从经过皇城,从安上门出来,再折道从朱雀大街走。
东宫车驾这样出行,立时引来众人目光,议论纷纷。
车驾到了朱雀大街上,来往行人赶忙避让,快路过存福寺时,一辆运送货物的牛车从旁边小路而来,车夫瞧见不远处东宫车马,吓了一大跳,慌忙驱牛避让。
谁知,两头壮实的大牛忽然发疯,“哞哞”两声竟是直勾勾的冲向那辆豪华尊贵的马车。
热闹的朱雀大街,瞬间宛如羊圈里来了一群狼,行人见状,尖叫着惊慌逃开,好在朱雀大街足够宽敞,人们四散而开,虽有推搡,但未发生踩踏。
大约是高头骏马感觉到了危险,嘶鸣声中扬起前蹄,车夫慌忙安抚骏马,想要扭头离开,可是一向乖顺的骏马躁动不安,根本不听指挥。
牛车车夫看起来铆足了劲儿拽紧缰绳,但仍旧无法阻止两头大牛闷头往前奔跑,尖利的牛角冲向马车,眼见着两辆车就要撞在一起,大街两侧的院墙上忽然冒出数十个身着军服的男人,手举刀剑,齐齐跃向两头大牛。
艳艳阳光下,众人只见无数道了寒光闪过,在牲畜凄厉的惨叫声中,两头大牛轰然倒地,牛车倾倒,货物滚落了一地,但是周围吓呆的人们没有一人敢上前来捡。
开玩笑,那数十个军服男人举着刀剑就站在那里,虎视眈眈,牛血横流一地,谁过去一步还不被当场斩杀?
牛车车夫被人牢牢制服,他磕头哭喊道:“是小的不慎惊扰尊驾,还请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一名!”
任他痛哭流涕,那些军服男人的身上没有一丝表情。
有人从他们的服色认出身份,叫道:“那是东宫十率府的人!”
众人又往后缩了一些,接着看见华贵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接着一名身着内侍服饰的人趾高气扬的站在了车辕上,扫视一圈周围。
而他之后,不见人影。
“大胆贼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冲撞太子殿下!你们将此人直接押解至京兆府审问,定要让他交待出幕后主使到底所为何人!”
“小的……”牛车车夫刚要辩驳一句,立即被人塞住嘴巴,押送离开。
随着那道公鸭嗓子的声音一扯,围观人等哗然。
竟然有人赶在大庭广众之下谋害太子,这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
牛车车夫被押走,东宫十率府的人与闻讯而来的金吾卫人马一起,驱散围观人群。内侍又扫视一圈,冷笑一声,钻进车内。
与此同时,一辆朴素的青帘小车从延喜门出,往南方不急不慢地驶去。
薛瑾仪收到消息,叫雨儿等人快去准备,“……太子真的以为我们只布下了这么一个陷阱么?”
她望向隔壁的鬼楼,那是一间二层小楼,刚好高过坊墙。
雨儿身着一袭白裙,裙摆上绣着一片冷艳的红梅,她长发披散而下,头上戴着一顶帷帽,露出尖尖的下巴,而帷帽上也别着一枝假红梅。
据说,潘娘子生前最爱的便是梅花。
得到传讯,雨儿倚着栏杆坐下,风吹过白纱与白裙,风姿绰约。
想来很多男子都会心动的。
薛瑾仪深吸一口气,听见乐师开始弹奏古筝了,哀婉的曲子流散开来,雨儿终于开口了。
此刻,那辆青帘小车正从平康坊外路过,太子悠然自在地靠在软垫上,就着一名美貌女子的手喝了一口葡萄美酒。
“那样的功劳本就该是我的,蠢货们想昧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这天下将会是我的,所以什么都是我的……”
“殿下说的对呢。”美貌女子娇滴滴的笑道。
太子得意洋洋,在她娇嫩的手背上亲了一口,“他们不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而我会牢牢抓住他们自个儿送上来的把柄,揭发出姑祖母的真面目,叫父亲和朝中重臣好好的瞧一瞧……”
话说到一半,窗外忽地传来幽幽歌声。
美貌女子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将窗帘掀开一些,更清晰的歌声传入车厢内,回荡着。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太子的脸色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