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麦克风,冲在雨中尖叫的听众们挥手。
“现在——歌声继续!”
一声激昂的电吉他响起,在下雨的夜空划出一道快乐的信号,伴随着雨潮一样的欢呼声,各种电子乐器竞相响起。赵新月连把伞都没撑,在台上快乐地蹦蹦跳跳,用微带沙哑的声音唱出能引爆人激情的歌,引得台下的人争先恐后合唱。
宋容屿一身笔挺西装站在最前方,感觉到了自己的孤独。
所有人都是休闲穿着,只有他,像是被这身西装束缚住了般,就连露出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显得越界。
他理所当然应该离开这里的,但助理却似乎听歌入了神,跟着歌曲摇摆身姿,他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听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冷白手腕上留下的血迹,又抬头去看舞台上的赵新月。她用那只伤了的手握着话筒,毫无顾忌地唱到声嘶力竭,长长的头发吸了水变重了,她非常随意地用另一只手拧干,接着将原本精致的编发随手甩在了脑后,继续唱歌。
似乎一切会影响她唱歌的因素,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被她排除在外。
今天的赵新月与平时的赵新月都不同,她不是那个为了得到他而卑微送饭的赵新月,也不是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写情歌撩他的赵新月,她只是她自己,她是那么自由与耀眼,与永远活得一丝不苟的他完全相反,闪得他双眼都泛起了疼痛。
宋容屿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他觉得在台上唱歌的赵新月仿佛一束泪水淋湿的花,虽然看起来狼狈不堪,眼角眉梢却闪耀着与平时不一样的光,那是女人藏在心底的自我与傲气。
“我要如此骄傲地活下去啊,你认同吗?”
最后一句高音落下帷幕,人群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认同!”
宋容屿从未亲临过这样的现场,皱了眉几乎想捂住耳朵,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台上的赵新月却似乎发现了他的想法似的,单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听众们安静。
她冲旁边的红毛比了个手势,红毛立刻又开始弹奏其他乐曲。
这是一首快乐的舞曲,慵懒中透露着挑逗,赵新月在唱出第一句歌词的时候,就数着拍子迈下了舞台,走到了人群中间。
唱一句歌词,她就拉过人群里一个女孩子,在人家脸上重重亲一口,搞得单身女孩子双颊通红,有男朋友陪同的女孩子男朋友唉声叹气。有胆小的女孩子跑开,也有胆大的女孩子专门多次凑过来等她吻,赵新月不管那些,她只负责将自己的嘴唇印在别人的脸上。
唱到歌曲高潮部分的时候,她又回到了舞台最前面,站在了宋容屿面前。
宋容屿看清了她那张雨水冲刷的五官精致的脸,双眸在雨中洗过以后更勾人,红唇在雨中浸过以后更艳丽,铆钉外套里穿着贴身的白t,被雨一淋,紧紧地贴在身上,显出窈窕纤细的腰肢。
她像是一棵藤蔓,从背后抱住了他,在他背后唱歌,又像是一棵野草,在他身前随风飘摇,直视着他的眼睛唱歌,总之是把他当成了中心,怎么样都不肯放过他。
听众们也寻摸过来点味儿了,用一种看好戏般的眼神看着两个人。
赵新月唱罢一句歌词,眼睛看着宋容屿,手上却拉过他的助理,在助理脸上用力亲了一下,亲得助理双眼亮晶晶的,脸也红了起来。
接着是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歌声与乐器全都停了,全场只听得到雨水冲刷世界的声音。
她没有去亲别人,而是踮了踮脚,将唇凑到宋容屿面前。
宋容屿微微低下眸,看着她鲜艳欲滴的双唇,声音沙哑:“赵新月,你想干什么?”
视线里那双漂亮的红唇露出微笑的弧度,她将话筒也递到了嘴边,双眼抬起,极尽了挑衅地望着他:“我可以吻你吗?”
“不可以。”
“你得回答yes, please,否则的话,我就会另外挑选别的男人。”
话筒的收音效果非常好,这句话在人群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有年轻的男人抬起手臂疯狂摇晃:“我可以!亲我啊,我很愿意!”像是什么信号似的,大批男人向着这边涌了过来,但前排的人却拦住了他们,让喧嚷的人群在赵新月与宋容屿的面前形成了一个众人围成的圈。
赵新月视线瞥过那边,却又落回宋容屿眸中。
“你总是这样吗?连和女人接个吻都不敢。”她收了话筒,带笑的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听在宋容屿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不是家庭束缚了你,也不是父母束缚了你,是你自己束缚了自己。”
说完以后,她视线一瞥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个长得格外好看的男孩子,笑笑就要凑过去。
下一秒,手却被宋容屿狠狠地拽住了。
他抬起眼,瞳仁如黑曜石般深沉,如深海般不可见底,只有里面的情绪,能让人感受到他此刻内心的波涛汹涌。
赵新月有些诧异,片刻后却对他笑了。
她湿淋淋的,像是水中逃出来的水妖,张开双唇,露出齿间的粉红舌尖,像是只要他敢吻上去,就将彻底地吞没他。
“kiss me.”
下一秒,宋容屿手里的雨伞悄然坠地。
与此同时一股重重的力道揽住了赵新月的腰,柔软而冰冷的一双唇强势压在了她的唇上,轻易地抢走了她的呼吸。
人群里响起了兴奋的欢呼声,看着穿着整齐的西装男人在雨中亲吻有着酒红色头发的女妖般的女人。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这个吻激烈到了让有些站得近的男人啧啧两声,恨不得立刻拉女朋友去酒店的地步。
只有助理愕然地张大眼,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她现在满脑子都只剩下一句话:宋总,这是你嫂子,你嫂子啊!
8
一夜暴雨。
天亮后,赵新月在床上张开眼,发现通往阳台的窗户没有关。阳光洒落在地上,呈现出一种灿烂的颜色。种在阳台上的苹果薄荷被昨晚的暴雨碾碎了,一股芳香而辛辣的味道混合着泥土湿润的气味,盈满鼻腔。
她眨了眨眼,看清了站在床边穿衣服的男人。
宋容屿正在扣上衬衫的纽扣,衬衫下摆还敞开着,露出极漂亮的腹肌,薄瘦柔韧,线条鲜明,真是多一分少一分都不会有此刻的绝色。小腹下方接近人鱼线的位置留下了好几枚红印,那是她品尝他时留下的证据。
赵新月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托着腮看他,脑子里则闪回着昨晚的画面。
暴雨交加,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总裁助理被赵新月拜托红毛送回了家,宋容屿则是在赵新月的挑衅之下,坐上了她的跑车。这一坐上跑车就不得了,赵新月将车停在路边,锁了车门疯狂玩弄好吃的象拔蚌,搞得象拔蚌简直难以自制,丢盔弃甲。
车子开回宋家时,已经不记得是谁先吻了谁,又是谁先脱了谁的衣服,只记得铺天盖地袭来的暴雨,将湿淋淋的两个人彻底吞没。
下雨天是个会让人情绪极容易崩溃的天气,靠着天气的助攻,她终于还是得手了。
一想到这里,赵新月就恶劣地笑了。
“早安,我甜蜜的小叔子。”
果不其然,宋容屿手指猛地顿住,转过头就捏住了她的下巴。
“赵新月,别招我。”
说罢迫使她仰起头来就要亲下来,赵新月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含含糊糊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可爱。
“不能亲。”她眨了一下眼睛,“我还没刷牙呢。”
宋容屿眼睫微微一垂,面色如常,顺手就将她带入了自己怀里,清淡的男香味盖了下来。赵新月被他宽厚的怀抱所包围,竟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一只流离于雨中的小鸟,只有在他的怀抱里才能躲避黑风暴雨的感觉。
片刻后,他松开她,声音喑哑着:“去洗漱。”
赵新月拿手指挠了挠他下巴,就这么赤身下床走进了洗手间,宋容屿拿了床边扔着的她的外套,跟进去给她披上,但因为她不配合,怎么也遮不住该遮的颤颤巍巍的地方。
赵新月刷了牙,又洗了个脸后,因为存心要勾他,随手将外套挣开了,转身抱住了衣冠楚楚的他。
她拿舌头舔了舔唇,踮起脚尖蹭了蹭他的唇角。
“不是想亲我吗?来吧,现在可以亲了啊。”
说话的时候她微微仰头,酒红色的发丝顺着耳边滑落。她的头发睡得有些乱糟糟,在白晃晃的灯光下缀上了一层皎洁的、毛绒绒的光,看起来像一只慵懒傲娇的猫科动物。
宋容屿眼中暗芒流淌,下一秒就伸手扣住了她毛茸茸的后脑勺,弯下腰来,衔住了她柔软嘴唇。
昨夜那场带着冷意的风雨已经过去,偏偏女人精力充沛,大白天的就潜入了更加冰冷的海底。她在一片海藻间寻找到了一只柔软的象拔蚌,却又残忍的没有第一时间吃掉它,而是用手指玩弄着它,看着它变得可爱,又变得惊惶。
满室都是海水沸腾的声音,翻腾起伏,经久不息。
*
宋容屿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司机接了他以后,路上堵车耽误了一点时间,这导致他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家人坐在餐桌前正在吃饭,见到他回来,张妈立刻多添了一副碗筷,等他洗了澡换好衣服下楼,又替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汤。
宋景恒正替宋母剥着一只螃蟹,抬眼看了他一眼,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笑得宋母给了他一巴掌:“你跟谁学的,要笑就好好笑,阴阳怪气要笑不笑的看起来丑死了。”
宋景恒“哎哟”了一声,笑意却有增无减:“妈你不懂,我这是喜悦的笑。你看阿屿在外面过了个夜,衣服都不带换一套的,他一个有洁癖的人,出现这种情况不是被绑架了就是有女朋友了。现在他回来了,所以不是被绑架了,而是……”
宋母一听,立刻抬起眼来看向了宋容屿,就连拿晚间报纸遮着脸的宋父都将报纸从脸旁拿了下来,老花镜后的眼神犀利地看向他。
半天,宋父一脸不在意的样子道:“改天把女孩子带回来看看吧。”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明天如果不行的话,就后天吧,反正我们又不急,不要逼人家。”
宋景恒笑得肩膀抽搐。
宋母又拍了他一巴掌:“你又笑什么。你弟带女朋友回来吃饭,你正好也把月月带回来吃个饭啊,你们交往也快一年了,差不多该把婚事订下来了吧?”
此话一出,宋景恒唇边倒是还带着笑,宋容屿端碗的手指却是猛地一顿。
“这种事急不来的,妈。”宋景恒对宋母说着话,那双风流带笑的眼睛却盯着宋容屿,“这么说吧,我弟的对象是个害羞的人。我如果带女朋友回来,我弟肯定就不能带女朋友回来。我弟如果带女朋友回来,月月就不会跟我回来。我这么说,您能理解吗?”
宋母拿勺子盛了宋景恒替他剥好的蟹肉,倒入宋容屿碗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就是满嘴跑火车。你弟要撑着一个公司已经够辛苦了,你帮不上忙就算了,做个正常人行不行?”
宋景恒耸了耸肩,妥协。
“好,我过两天就带她回来吃饭。”顿了顿,又拿了一只螃蟹剥了起来,“阿屿你呢,你什么时候带你的“女朋友”回来?”
宋容屿捏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五根手指根根漂亮,手背上迸出青筋来。
他眼尾泛出冷意,嗓音极为低沉:“我昨晚只是和sens的李总谈事情去了,没你想的哪些事。”
宋景恒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闭了嘴。
宋母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宋父摇摇头,继续用报纸遮住了脸,餐桌上又恢复了安静。
直到宋容屿的手机和宋景恒的手机同时震动了起来。
宋容屿心里一跳,取出手机一看,是赵新月发来了新的消息。
点开消息,是一张拍得迷迷蒙蒙的照片,酒红色头发的女人坐在阳台的秋千上,指间夹着根香烟显得百无聊赖,烟雾遮住了她的表情,背后是阳台上几朵刚开放的黄玫瑰。
wjsrxdnz:想你了,么么哒。
宋容屿看着“想你了”三个字心中震动,来不及明白赵新月是什么意思,宋景恒已经笑了。
“诶妈,你看,月月说想我了。”
他又把手机递给宋母看,宋母“哦哟”了一声:“月月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比她背后的花还好看,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怎么就被你追到手了,你说说……”
宋容屿垂了眼,眼神渐渐变得冷淡起来。
赵新月不止是个疯子,还是个没什么诚意的疯子,连骗人都不会,连想念的话都会群发。
他看着照片上那个猫一样慵懒的,昨晚曾勾得他失去理智的女人,沉郁的心上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闷得厉害。
宋母看完照片,又转而看向宋容屿:“阿屿,我之前让孙小姐去给你送过饭了,你们应该见过面了吧。”她细细地为自己的儿子做着打算,“你要是有女朋友了就告诉我,我不管别人家世好坏的,只要你喜欢,我和你爸爸都不会有意见。但你要是还没有女朋友,一直单着也不是个办法,就听我的话和孙小姐见一面,好不好?”
宋父没说话,但也点了点头,显然是很认同宋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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