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有将夏安然的事情告诉八贤王,但是年轻的皇帝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他觉得,夏安然就是八王爷和八王妃的亲生儿子。
当年的八王爷和八王妃,为了保住他忍受割肉之痛将亲儿送走,但是这对夫妇到底不忍子嗣受苦,便请人教授他礼仪。
只是天有不测,半年多以前,他的这位小堂弟一定是出了意外,可能是被人绑架,也有可能是被人所害,反正定然是出了意外。
但是他的小堂弟到底是皇室血脉,极其聪慧,他定是同人搏斗一番后便从贼人手中逃脱,在逃脱的过程中,可能遭遇暗算或是意外,才失去了记忆。
而在无形中肯定他猜测的便是小皇帝从太医局那边得到的一份八王爷的案脉记录,证实在半年多以前,八王爷曾以突发疾病为由,请了一旬的假。
对此赵祯隐隐有印象,只因那时他的养母刘后恰巧提出年底皇室祭祖之时,她的乘驾要在赵祯之前,结果正因为八王爷那一休假,被人以为是八王爷对此的抗议,便使得此事不了了之。
当时赵祯以为这是八叔的计谋,现在想来,这个时间点实在是恰好太过凑巧,那可能是八王爷收到亲生儿子失踪或者是身陨的消息,所以悲痛交加之下方才病倒。
再想到在那以后,八王爷承受着丧子之痛,却还为了他不得不强撑回到了朝堂,把持政局,同刘后势力做抗衡。
这样一想,小皇帝就被自己的皇叔如此沥胆堕肝给感动坏了,皇叔待自己如此情深意重,他如何能不报答呢。
所以小皇帝便决定,即便夏安然同他长的一样,他也要冒险将夏安然作为一个惊喜,也作为一个新年礼物还给他的皇叔和皇婶。
而同时,为了补偿受此辛苦的弟弟,他也想要给自己的这一位堂弟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当然,会有这个结论的前提是在白锦羲口中,夏安然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心思纯澈之人。
赵祯相信白锦羲的判断,但是更相信他自己的眼光,故而他决定最后的决断,还是等见面之后再说。
夏安然的面圣之日被定在了三月初三,正是上巳节。
在宋朝,上巳节本身除厄、沐浴的习俗已经渐衰,盖因宋朝以沐浴为美,这上巳节的隆重清洁洗浴的活动在宋朝已经算是日常活动,但是踏青游水倒是保留了下来。
除了踏青外,上巳节还有女儿节、宴席日、相亲游园等活动,主要以小娘子和小郎君为主,年长的男性在这一日多半趁着老婆孩子外出,聚众吃宴,喝酒玩耍,故而,这一日在汴京城也是极为热闹的。
一大早期出城的车马队便络绎不绝,农历三月三阳历差不多是四月初,再过几日便是清明节,汴京城的清明节除了踏青祭扫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作用——汴京城的河道对外开放。
也就是过了清明,现在安静闲适的汴河上头就将被来往货船、客船重新填满,而如今,码头的力士、官吏已经开始做准备。
实际上现如今应当已有不少往来船只抵达汴河下游就等清明到了,他们即将迎来一波大高峰。
来接夏安然的马车在他抵达汴京后第二天一大早便到了,来迎接他的人给了他一个面具,让他遮住了自己的大半面孔,一次两次均是如此……加上入城时候都不需要他下车接受盘查,此时夏安然再傻也知道自己的脸有问题了。
他的猜测在见到庭院之中和自己相仿的一张脸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此人着帝王长袍,看着比他稍大一些……夏安然按照教导的规矩行拜礼,一跪一拜之间,他脑中思绪翻飞,再站定时已看不出端倪,二人面面相对,帝王微微伸出手,示意他摘去面罩。
金属制成的薄薄面罩被摘下,两张有八成相似的面孔便对上了。
仁宗皇帝也有些吃惊,常言道纵百闻,终不如一见。
他早已自各种汇报中知晓了夏安然面貌,业已在心中想象,但是真的见到面了之后他的第一感觉是——咦,在他们心中,朕是长这样的?
人和人的相似,除了极少部分以及某些角度,大部分其实都是神似或是行似,更多的实则是刻意的伪装,刻意的学习,再辅以角度、变装等等,才会给人第一感觉——这两人好像。
但是倘若说了话或是私底下不作为装的时候,还能一模一样的便是极少。哪怕是同卵双胞胎在没有刻意伪装时候,亲密之人尚可认出。
毕竟形似容易,神似难,形神均一的自然更少,
现下两人便是如此。
如果两人分开出现在众臣的面前,他们乍一看定然难以分辨,但是站在一起,却一定不会有人认错。
互相端详片刻后,年轻的帝王笑了,他友好得招呼夏安然先坐下,然后他亲自为青年倒了茶水,夏安然笑着接过,融融暖意从杯壁传至指尖。
这一抹笑让夏安然心中定下了几分。
帝王先开口“我们没有那么像。”
“是的。”青年也跟着点头,比帝王更圆一些的杏眸笑的眯起,显出十分的乖顺来,“在下亦是这般认为。”
二人齐齐对视,各自莞尔。
赵祯啜饮一口茶水“朕可是为你背了好些黑锅。”
夏安然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此时听到这一句,立刻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攒眉思索了好些时候,有些犹疑的说“在下……并未行作奸犯科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