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新年的倒计时开始,准点时刻躲在被窝里的罗茜听着四面八方传过来的烟花声,这一夜的零点与上学时静寂的夜显然不同,热闹最能够体现这个时候的情形,她期待新年夜晚的漫天大雪终究没能如愿看到,天公偏偏下起了雨,在五彩缤纷四射的灯光下显得闪闪发光。
罗茜没有能够抵得住严寒,在过年前一天冻感冒了,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低沉,她在临上床之前,特地没有拉窗帘,就是想看看外面跨年时的场景,可窗外湿漉漉的只看到空旷的天,以及偶尔射过的灯光,听,外面的烟火声接连不断的响起,也只有在脑海中描绘着这些画面,冷不禁的“阿嚏”像是使出了浑身的气力,她缩了缩脖子将整个头都埋在被子里。
还没有入睡的打算,她透过被子缝隙看到闹钟上涂着荧光粉的指针过了“17”这个数字,突然意识到今天的她已经十七岁了,好像这个数字可以带给她很多希望,在这个不平凡的夜晚显得尤为动人。
对十八岁的向往依旧,突然间她就已经在走向成人的路上越来越近,在新年的钟声敲响之际,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群朝夕相处了一个学期的朋友,忽然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起身坐在床上,伸长胳膊拉出抽屉,拿出压在最底下的日记本。
手越发的冰凉,她左手捋了捋搭在眼角的长发,在日记本上写下,“友情&长存。”
谁都不知道这几个字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笔落字成,从穿着短袖的夏天到棉服加身的冬日,从当初的旧识林玲到后来的同桌后桌,她禁不住想念,忍不住感激,在心底悄悄为友情划上了一个省略号。
再回头看灯光下的窗外,雨丝划在玻窗上,形成一道完美的直线,一条条闪光的雨丝在夜晚犹如一个个灵动的精灵,在宣告着春节的到来。
总之新年外面的氛围固然是热闹的,走亲访友了几日,终于轮到她家热闹一回了,只是感冒症状不见好反而加深了,就连在家都裹着严严实实的,生怕挨了冻。
她对着镜子里的脸反复的看,终于被油溅伤的部分开始结出硬硬的壳,在眉毛边,在下巴上,她终于可以安心,这意味着那些部分不会留疤,可能太过兴奋了,就连涂药膏的时候都比平日多了许多。
又过了几日,那壳开始露出边角,她不自觉的手开始慢慢撬开裂缝处,好像悬挂在眉间的壳特别难受,总忍不住想要用手给扣掉,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壳掉下的瞬间,鲜红的血从眉间溢了出来,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觉得自己手欠,后悔呼之欲出,那下巴上明显的壳再也不去动,只等着它自己“瓜熟蒂落”。反复的在眉间出血的地方涂着药膏,满心期待着再次结壳,只是等来了壳也等来了开学,等到了它自动掉落却等到了再不平滑的眉间的皮肤,那块对着镜子细致观察圆成了永痕的疤。
“新年好,”罗茜一大早就背着书包去了学校,逢熟人就热情的问好。
刚踏班老远就看到刘晓燕已经坐在位子上了,淡蓝色的毛呢衣看起来很舒服,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新年大家基本上都穿上了新衣服,每个同学的脸上似乎看起来比节前要红润很多,张美丽原本圆润的脸好像又圆了,瞅着同桌,她是不是也无形中长胖了一点点呢。
“喂,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刘晓燕伸出原本塞在口袋里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哦,没有,”罗茜下一秒就意识到说别人长胖了是不是显得很没礼貌,青春期的大多数女生好像都不太喜欢听到别人这么说,不过男生就不一样了,她带着诡邪的笑容转头,“呀,程杨,你长胖了!”
“真的呀,太好了,算你有眼光,一下子就发现了我的变化,”果然,长得瘦的男生都比较喜欢自己长胖,可罗茜完全是昧着良心在说话,毕竟她从进班级到坐下,仔细观看的就只有刘晓燕一人而已,对旁人的观察无非就是简单的扫视便轻易判断别人的胖瘦。
“你看我,有没有胖,或者有没有长高!”罗茜特没心没肺的说着边站起了身,比划着自己的身体。
程杨故意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你嘛。”
“好像是长高了一点点,”罗茜一转头,竟然是季子祥,只见他用手在罗茜头顶上比划着,“都快到我肩了。”
“对吧,我也觉得我长胖了。”
“没有长胖。”季子祥一盆冷水泼下。
“他说的是长高,长高,”程杨在旁边纠正罗茜接话的错误。
“哦,怪不得,我就说嘛,我过年在家吃的那么多,怎么可能没有长肉,看来是全部长到个子上去了,好像这样也挺不错的。”她做出柯南每次思考时状,手托在下巴上,装作很认真想的样子。
“说吧,是不是穿了带跟的鞋。”程杨又来捅破真相。
本来已经坐下的季子祥侧身低头盯着罗茜的脚,刘晓燕与她自然的将头往下瞅,她这才想起来过年买的这双棉鞋虽然外面看不出来增高,但确实是内增高的,她本能的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解释,却被季子祥抢了先,“没有呀,鞋不带跟。”
“不是,是内增高。”她坦诚的模样惊呆了所有观众。
“你也太诚实了吧。”程杨摊手做无奈状。“亏得你……”
“其实我都忘了我还穿着新鞋呢,哈哈哈,看来是空欢喜一场,本来说长高了我还当真了,没想到呀,对了,‘亏得你’什么呀”,罗茜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抢了程杨的话。
“你反射弧可真够长的。”程杨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真的只是以为鞋不带跟,她长高了而已。”季子祥这句话是对程杨说的。
“好吧,当我没说,你们兄妹真是够了,”程杨感觉自己心脏就要被逼出血了。
“所以你们在说什么呀?”罗茜完全不知道季子祥与程杨的对话意义何在,程杨误以为季子祥护妹心切,想帮她打圆场,没想到看起来冷静的季子祥在某些时候也是个坦诚boy,他也只有回复在那些日子里的流行语,“i 服了 you”表达无人理解的内心。
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瞎扯着,老王已经不出声响的到了班上,罗茜看着老王典型的子弹头,好像他常年的头发都是板寸头,大肚子绝对只增不减,即便是套上了宽松的棉袄,也遮挡不住他呼之欲出的大肚子。
走起路来的老王晃晃悠悠,显得像个喝醉酒的大汉,没刮干净的胡子在脸上看到清楚,他的笑容时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连大过年的氛围都被他给带没了,罗茜总不明白为什么白净的老王非要搞到胡子拉碴,胖不代表将自身收拾的整洁呀,真为老王未来能否娶到媳妇担心。
“过年都过的好吧,”谁在下面带头说了个“好”字,音拖得老长。
“过好了年就都给我收收心,已经开学了,别还像过年那样天天从早睡到晚,”老王的话果然都透露着强烈要求他的学生好好学习的心,作为班主任来说可谓是用心良苦,但偏偏面对的是一群桀骜不训的高中生,所以那些话就显得像一阵风,吹之来,呼之去。
“我告诉你们,这学期的任务很重,除了选择的政史地,理化生这学期也要学。”
“啊……”可想而知这阵骚动,那些无奈与不满好像只这一个字就能够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来。
“都给我安静点听,都忘了吧,今年的高考完就到你们的学业水平测试了,别以为它不重要,过不了你们可就没资格高考。”老王吓人的本领倒是与日俱增,无论他说的事实与否,但真的是把场下的人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学业水平测试你知道吗?”就连刘晓燕都开始关心起来。
罗茜皱着眉摇摇头,只是隐约的记忆中,有次上学在路上与小马撞上,老师跟她提及过这件事,不过当时因为自己选了文科所以一门心思在别的地方,直接忽略了小马说的这些事,再次将目光转向讲台上瞩目的老王,就这么听着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关于学测的事情,最终的结果是,“所以每周都会有几节理化生的课,而且晚自习第一节课也在安排加课。”
可这些确实都是学校的安排,所有的人都在这么干,所以由不得你反抗,你唯一能够做的大概也就只有顺从。
他安排了几个高个男生去搬书,新书的页面平滑发亮,侧边的胶水可能是当初没有装好,拖着一些细碎而有干瘪的胶水,翻动的新书带来一阵清风,有的人不喜欢,有的人却喜欢,而罗茜不讨厌那味道,她不喜书里密密麻麻的文字,却对书中的插图情有独钟,随意翻开的一页若有看起来有趣的图便迫不及待的与刘晓燕分享。
她再也不是那么对新书爱不释手的小女孩,舍不得在上面涂涂写写的小学生,新书在越来越大的他们中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叫义务,也叫负担。
原本干净整洁的桌子上瞬间摆着十几本书,那些她不曾想到的练习册这么快就到手了,还没有散去新年的气息就被学校强硬给拽入书的海洋中,对着所有即将要学的新知识,他们也只能是望洋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