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大殿。
孟虎背负双手站在金殿上,正欣赏金碧辉煌的皇家建筑。
离孟虎十几步远处,张兴霸正指挥近卫队的将士们把大殿上的奇珍异宝收扰装箱,然后往外搬运,两名近卫队的士兵上前试图抬走殿角一只硕大的花瓶,结果花瓶太沉,两人居然没能抬动,其中一名士兵歪头想了想,一刀柄砸过去将那只精美的花瓶砸了个稀烂。
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孟虎猛回头正想训斥两句时,贾无道修长的身影忽然疾步而入,笑着对孟虎说道:“将军,明月帝国皇帝逮到了,逮到了!”
“哦?”
孟虎闻言再顾不上训斥那两名近卫军,欣喜地问道,“秋风劲逮到了?”
“嗯,逮到了!”
贾无道说着就将逮住秋风劲的过程添油加醋叙述了一番,孟虎听了击节叫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哈哈哈,好,太好了!老贾,秋风劲现在哪里,我要马上见他!”
贾无道回头招手道:“带秋风劲!”
秋风劲在两名光辉帝国兵的押解下脚步踉跄地进了明月大殿,大殿还是那个熟悉的大殿,然而殿上的臣工却再不是他所熟悉的臣工了,他秋风劲也从至高无上的人君帝皇变成了敌军的阶下囚奴,想到凄苦处,秋风劲不由垂下头来,黯然叹了口气。
孟虎围着秋风劲来回踱了两圈,然后上前拍了拍秋风劲的肩膀,颇有些遗憾地说道:“秋风劲,说实话我本来是真的不想和明月帝国为敌的,我只想带着我的猛虎军团好好地返回西部行省,可你的好妹妹不肯啊,非要把我猛虎军团逼上绝路,嘿……”
秋风劲神情木然,仿佛没有听到孟虎的话语。
孟虎接着说道:“现在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带着猛虎军团打到西京来了,你老兄也做了我猛虎军团的阶下囚,说起来你只是遭受了池鱼之殃,惹我的是你妹妹,倒霉的却是你老兄,这就叫妹债兄偿啊。”
秋风劲叹了口气,喟然道:“既然朕已经成了贵军的阶下囚,又何必多说什么呢?”
“好,不愧是人君帝皇。”孟虎点点头,肃然道,“不过你尽可以放心,我猛虎军团管你吃管你喝,而且绝不虐待你,将来如果你的好皇妹肯出高价,我保证,你还有重归故国,再次君临天下的机会,我说话绝对算数。”
秋风劲闻言不由神情微动,但再一想却又黯然摇了摇头。
“报……”秋风劲正黯然神伤时,熊霸天铁塔似的身影陡然大步进了金殿,瓮声瓮声地说道,“将军,三个方向同时发现……”
孟虎霍然举手,阻止了熊霸天,然后挥手示意押解秋风劲的那两名士兵道:“带皇帝陛下去休息,记住了,要好生招待,绝对不能慢待,更不能肆意打骂凌辱!”
“是!”
那两名士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秋风劲刚刚被押出大殿,漆雕子也疾步进了大殿,一边擦汗一边问道:“将军,刚才好像看到熊霸天将军回来了,是不是探到明月援军的行踪了?”
“老漆你来得正好。”孟虎点点头,向熊霸天道,“霸天,你说。”
熊霸天喘了口气,说道:“将军,两位先生,西京以北约三百里,以南约两百里,还有以东约两百里同时发现了明月援军,其中北方的明月援军兵力最多,至少也在七八万以上,并且还是清一色的轻骑兵!”
“嘶……”漆雕子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嘶声道,“敌人的援军来得好快!”
孟虎神情微凝,沉声问道:“另外两路援军呢?兵力有多少?”
熊霸天接着说道:“南边的援军兵力大约在五六万人左右,都是步兵,不过很军速度很快,日行至少在八十里以上,另外从东边开来的援军兵力最少,估计还不到一万,不过从铠甲制式还有旗号上看,应该是司徒睿的青州军。”
“司徒睿的青州军!?”
孟虎闻言不由神情微动,森然道,“司徒睿的青州军不是在虎啸关和蒙衍的中路大军对峙吗?难道说虎啸关的战局已经有了变化?”
漆雕子捋了捋颔下长须,凝声说道:“如果卑职没有料错,情况应该是这样的,秋雨棠所率领的明月大军已经迂回到了蒙衍大军的身兵,蒙衍在知道继续进攻虎啸关再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前提下选择了主动后撤,然后这个时候秋雨棠却知道了我军的行踪,所以急令最后驰援虎啸关的朔州、幽州两个军团改道驰援帝都,同时急令司徒睿率青州军团的部分精兵抢先回援帝都,以稳定局势!”
“应该就是这样了!”
孟虎击节道,“否则,这三路明月援军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还对我军形成了包围态势,我军不能再逗留了,否则就会陷入明月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尤其是北边的那支明月轻骑兵,一旦让他们缠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漆雕子眸子一转,沉声说道:“将军,现在我军应该立即往东南方向转进,那里没有发现明月帝国军,只要往东南方向渡过了通天河,就能进入应州、涿州境内,就有机会与重山总督的北方军团会师。”
“不!”
孟虎霍然举手,断然道,“夹着尾巴逃跑从来就不是我们猛虎军团的性格,我们猛虎军团的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我们应该趁着敌人三路援军还没有形成呼应之前吃掉其中一路,打开空档!”
贾无道眸子里忽然露出一丝期待,急声问道:“将军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孟虎大手一挥,朗声道:“老贾,地图!”
贾无道急从怀里摸出地图,一边的漆雕子也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张地图在丹墀上摊开,微笑着说道:“将军,老贾,还是用这张地图吧,这是从秋风劲的御书房里找出来的,上图上的标识可比光辉帝国军部配给的地图清晰完整多了。”
难怪刚才进了大明后门,一转眼就不见了漆雕子的身影。
孟虎当时还以为漆漆雕子也是俗人一个,按捺不住淘宝贝去了,没想到漆雕子居然是去秋风劲的御书房淘明月帝国的军事地形图去了。
“好,太好了!”孟虎喜不自禁道,“还是老漆想得周到。”
说着三人便围着地图毫无形象地蹲了下来。
孟虎伸手捡起一只掉落在丹墀上的木香炉压在地图上,说道:“这是来自北边的那支明月援军,大约七八万轻骑兵。”
漆雕子也从地上捡起一只玉樽压在地图上,说道:“这是来自南边的那支明月援军,大约五六万重装步兵。”
贾无道左右看看,从手指上褪下一只戒指压在地图上,说道:“这是司徒睿的青州军,大约有一万的兵力。”
“就是司徒睿了!”
孟虎一把从地图上捞起那枚戒指,大声说道,“司徒睿是身经百战的宿将,征战经验可谓丰富无比,可这次我军却占尽了先机!”
贾无道凝声道:“将军是说我军占尽了先机?”
“对。”孟虎点了点头,说道,“两天前被我军驱散的百余万青州难民并不知道西京已经失守,他们能带给司徒睿的消息只有一个,那就是西京还没有失守,西京被攻陷前,秋风劲或者城内的情报机构有可能用飞鸽传书把消息送出,可这个消息急切间却到不了司徒睿军中,也就是说司徒睿现在根本不知道西京已经沦陷!”
贾无道说:“也就是说,司徒睿将会不顾一切地赶来西京救驾!”
“这就叫救人心切!”漆雕子淡然应道,“这人一旦急着做某件事,浑身上下就会露出无数破绽,司徒睿纵然是百战宿将也同样会露出破绽,比如青州军长途急行军之后体力严重透支,战斗力严重下降,比如急行军之中难免以忽略了对沿途地形的探查等等,而这,恰恰给了我军以可趁之机!”
贾无道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将军想过没有,司徒睿的青州军可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虽然兵力只有一万,可他们一旦抱成团摆开龟壳阵严防死守,急切间我军恐怕很难将其砸碎吞下啊?而南北两路明月大军却很快就会赶到,最多也就三天吧!”
“老贾你多虑了。”
孟虎豪情满怀地说道,“如果我猛虎军团连司徒睿的一万青州残兵都吞不掉,那真是枉称虎狼之师了!”
贾无道想了想,又问道:“然后呢?吃掉司徒睿的青州军之后我军又该何去何从?”
漆雕子回头看了孟虎一眼,微笑道:“挥师东向奇袭虎啸关,从背后威胁秋雨棠!”
贾无道皱眉道:“可这样一来,岂不是给蒙衍做了嫁衣,让他坐了享渔翁之利?”
“渔翁之利?”漆雕子大笑道,“那得蒙衍有那能耐才行,秋雨棠虽说年轻,论能力却远在司徒睿之上,这天之骄女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只怕我们这边刚出虎啸关,秋雨棠那边差不多就能收拾完蒙衍的中路大军了。”
“哈哈哈,无妨。”孟虎大笑道,“就算秋雨棠收拾完了蒙衍大军,也威胁不到我们,大不了就在明月帝国境内转战流窜当流寇,我还就不信了,凭秋雨棠那小娘们还真能困住我们猛虎军团?”
贾无道皱眉道:“转战流窜没问题,可军粮怎么补充?”
“军粮?”孟虎回头望着漆雕子,沉声道,“老漆你说呢?”
漆雕子目露狠辣之色,沉声道:“真要到了那份上,也就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了!”
贾无道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悚然道:“将军,老漆,你们的意思是吃人肉……”
孟虎摆了摆手,大声道:“先不考虑这些,眼前还是先想个好法子把司徒睿的一万青州残兵给吃了。”
漆雕子眸子一转,说道:“将军,卑职倒是有个主意。”
“哦?”孟虎欣然道,“老漆你倒是说说看。”
漆雕子便将他的计策和盘托出,孟虎和贾无道听了连声叫好,对付青州军的策略就这么定下了。
▲▲▲
司徒睿率军赶到西京城东五十里亭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雪原上的难民突然多了起来,成千上万的难民扶老携幼,神情仓惶往往东逃难,走着走着便不时有人倒下,还有许多衣衫褴褛的难民索性就躺倒在了雪地上,用漠然的眼神望着正从雪地上急速开进的青州军。
正催马疾行的司徒睿目睹如此景象,不由心中恻然,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绝对会下令搭建一座难民营暂时安置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可现在他急于驰援帝都,急于救驾,已经没心情去管这些难民了。
青州军的将士同样心中恻然,可司徒睿没有下令,他们就只能硬着心肠装作没看见。
如果不是天黑,如果司徒睿不是急于驰援帝都,不是急于赶去救驾的话,以他的老辣一定会发现,这附近的难民其实是有问题的,其中的成年男人似乎显得略多了些,而老幼妇孺却略少了些,本来嘛,难民更多的应该是老幼妇孺。
再催马前行了几里之遥,司徒睿突然惊觉不对,附近雪原上的难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更让司徒睿暗暗心惊的,却是其中有不少难民居然在无声无息地向中间靠拢,隐隐间把他的八千青州军夹在了中间,这些难民这是要干什么?
倏忽之间,司徒睿意识到了不妙,顿时勒马止步大喝道:“列队,马上列队!”
“哈哈哈……”
司徒睿话音方落,前方陡然响起一阵大笑,然后一把清朗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司徒睿的耳朵里,“不愧是司徒睿啊,终于还是让你发现了破绽,只可惜为时已晚了,弟兄们,举火把,亮家伙嘞……”
清朗的声音甫落,雪原上顿时就燃起了成百上千枝火把,霎时间就把整片雪原照得亮如白昼,通明的火光中,大群大群“成年难民”纷纷擎出了锋利的战刀,然后从老幼妇孺中夺步而出,迅速进至青州军左右两翼摆开了凌乱的攻击队形。
伏兵骤现,被夹在中间的八千青州军霎时间骚动起来。
司徒睿的一颗心却不由得沉到了九幽谷底,毫无防备的青州军仍旧还是那四列纵队的行军队列,整个就像一条在雪地上游走的长蛇,到处都是软肋,到处都是破绽,而那些从难民群中突然杀出的敌军伏兵却是蓄谋已久,就像无数头张开血盘大嘴,露出冷森森滴血獠牙的饿狼,这场伏击战才刚爆发,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不到顿饭功夫,呈长蛇状,猝不及防,再加上因为长途急行军而筋疲力尽的八千青州军就几乎被杀了个精光,只剩下不到两百残兵护在司徒睿身边,还在做困兽之斗。
通明的火光中,孟虎大步走到司徒睿身前不远处,朗声道:“司徒老将军,别来无恙啊?”
司徒睿黯然叹息一声,抱拳道:“托将军您的福,老夫一向安好。”
“哈哈哈……”孟虎仰头大笑道,“老将军,虽说晚辈无意中斩杀了你的独子,可当时毕竟是在战阵上,刀枪无眼,生死各安天命,而且你我也是各为其主,其中无关私仇,单就个人而论,晚辈还是非常钦佩老将军的。”
司徒睿抱了抱拳,淡然道:“能得将军钦佩,老夫深感荣幸。”
孟虎伸手一指被困在中间的青州军,大声说道:“老将军,今天的局面你也清楚,青州军已经陷入首尾不能相顾的绝境,再无可能结成龟壳阵自保了,如果两军对战,结果只能是一场屠杀,老将军以为呢?”
司徒睿吸了口气,缓缓抽出战刀,森然说道:“青州军从来只有站着战死的勇士,从来没有跪着求生的懦夫!”
孟虎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问道:“看来老将军是铁了心要顽抗到底了?”
司徒睿扬起手中战刀,刀锋遥指孟虎,洒然说道:“身为帝国军人,为国捐躯马革裹尸从来就是最完美的归宿,从参军入伍那天起老夫就等着这天了,孟虎将军,你是老夫生平仅见的军事天才,能死在你的刀下,是老夫的荣幸!”
“老将军,实话告诉你吧,西京城已经被我猛虎军团攻陷了,你们的皇帝陛下现在也已经成了我军的阶下囚了,不过你不用担心,皇帝陛下在我军中犹如上宾,绝不会受到半点亏待,老将军就不想和皇帝陛下君臣团聚,再叙叙旧吗?”
孟虎虽然明知不可能,却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他想说服司徒睿投降。
司徒睿毕竟是明月帝国军中宿将,甚至可以说是明月帝国军的一面旗帜,如果连司徒睿都向猛虎军团投降了,这对明月帝国军的军心、斗志的打击将是空前绝后的,孟虎是不会让即将到手的机会轻易溜走的。
司徒睿洒然一笑,横刀一抹,锋利的刀锋便切断了自己的脖子,血光崩溅,司徒睿的双眸霎时间就黯淡下来,瘦削的身躯在马背上晃了两晃,最终颓然摔落在雪地上,一代宿将就此殒命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