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犹自沉吟不语,十三忍不住出声:“臣弟觉得,罗卜藏丹津的野心,必不止于此,他能在朝廷分心策妄阿拉布坦之际突然起兵判清,可见原先就有反意,只不过一直都在等待机会,眼下大军无暇旁顾,正是他认为最好的机会,所以这次就算派人去和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倒不如朝廷出兵平叛。”
张廷玉叹了口气:“王爷有所不知,自康熙五十年大军出征之后,户部就有些吃紧,如今更是半分钱粮也拨不出来了,当年还是皇上着人清理户部,抄了几个贪墨的官员,这才有些进项,但现在若是要开战,只怕入不敷出。”
胤禛刚登基,就大肆册封宗室,一方面是为了施恩拉拢人心,另一方面也是显示新帝宽宏大量,对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事实上除了老九和十四被软禁于宫中,连追随十四的平郡王讷尔苏,胤禛也没把他怎么样,仅仅是削了他的爵,将平郡王的爵位转而赐给讷尔苏的长子。
而胤禩和十三,是最先被敕封的,二人分别被封为廉亲王和怡亲王。
十三神色动容,显然是不知道这桩往事,更没料到情况已是如此恶劣。
被张廷玉一提,胤禛也是脸色微沉,先帝爱名,对于老臣尤其优厚体恤,就算他们贪墨钱财,只要数量不大,老爷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胤禛继承皇位,就等于接了这个烂摊子。
一时之间,数人俱都沉默起来。
胤禛抬眼便见那人微微皱眉,忽又舒展的模样,不由柔下神情,询问道:“胤禩,你怎么看?”
“臣弟于用兵一道不甚精通,西北之事只怕说不好。”
胤禛却笑道:“这倒无妨,你便说说好了,左右这里也没外人。”
“佟中堂所说和议,臣弟以为有必要,现下我们无力再出兵,派人和谈也可拖延些时日,只是和谈同时,还要做两件事。一是派人去见察罕丹津以及其他不与罗卜藏丹津同流合污的部落首领,趁机拉拢过来,二是就近集结兵力,等待时机。”
他说罢,其余几人都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吧,以如今情势来看,也惟有如此了。”胤禛轻轻叩着桌面,“西北大军群龙无首,需得派个人过去坐镇,顺道办理集结陕甘兵力的事宜,依你们看,派谁去好?”
十三道:“川陕总督年羹尧熟稔军事,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他刚说完,就看见胤禩在朝他使眼色,心知必然又有什么自己不清楚内情,但话已出口,要再收回去,却也来不及了。
年羹尧是胤禛在潜邸时的一员大将,兵权在握,坐镇一方,若是胤禛想用他,刚才便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而是直接指派给年羹尧。先前胤禩看到年羹尧跪在胤禛府里大半天,知道两人关系已不如从前那般和谐无间,以胤禛的性子,只怕现在还是看在如今西北不宁的份上,才没去动他。
胤禩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手背上的伤口。
刚才在乌雅氏那里没有觉得如何,现下也不知是站得久了,还是没有上药,那伤口有些发起痒来。
胤禛虽在听着十三说话,注意力却一直没落下这边,胤禩的动作立时被他察觉,定睛一看,双眼不由微微眯起。
“十三,朕记得你早年,对练兵也颇感兴趣的吧?”胤禛冷不防提起这茬。
十三一愣,苦笑道:“臣弟在……足不出户,这十年下来,只怕什么都生疏了。”
“生疏了,可以学,年羹尧负责调度陕甘兵力,你也可去从旁督战,再者延信那边,十四回来之后,没个人坐镇,朕也不放心。”
十三听出这弦外之音,眼睛不由一亮,他内心深处,自然十分渴望有朝一日能够驰骋沙场,但自从十年前被康熙软禁之后,他就慢慢地死了这条心,只是不曾料想,自己还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一天。
胤禛见他表情,不由笑了起来:“怎么,敢不敢接?”
十三被他这一看,湮灭许久的豪情忽然又涌了上来,拱了拱手,声音铿锵落地。
“臣弟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