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深深望着他,眸若星辰,“子房,把这话放肚子里......”天子脚下,莫论是非,“以后我不在,万事皆要小心。”
王室公子增减年龄是大忌,但这次秦国的态度果决,韩王安只有顺应而下。他其实争取过,派了许多文臣跟秦国使者谈判,商量韩非的年龄不够,是否可以让太子替他去。其余的秦国使者好打发,想着太子比韩非位高,嬴政大抵更想要前者。本欢欢喜喜准备回去复命,奈何被特派而来的李斯拦下。
毋庸置疑,李斯并不是一盏省油灯。他单刀直入面见韩王,只说了一句话:“大王若心疼九公子,可收拾行囊,亲自使秦。我王好客,定奉您为上宾。”
此话之后,韩王坐立不安,豆大的汗水如雨似瀑,片刻不到,便宣了韩非觐见。
张良眼眸颤抖,紧紧攥着韩非后背的衣料,“韩国离不开你,我也......离不开你。”
韩非揉了揉他的头发,颇为乐观,道:“又不是不回来了,担心什么?”灯火葳蕤,晕染在他俊朗的脸颊上,哀伤的优美。
张良贪婪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韩非又道:“这里是我的国,也是我的家,嬴政的这步棋,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整个韩国,明白吗?”
“嗯。”
“而我身为九公子的同时,更是韩国的子民,对么?”
“我都明白......”
道理都明白,只是舍不得你啊......
“那就乖。”韩非眸间笑得凄凉,“现在国家危难,匹夫责无旁贷,若我使秦可换得韩非喘息片刻,待养精蓄锐之际,亮剑抗击敌国,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么?”
张良明白他的家国大道,明白他的使命责任,也正正因为如此,正正因为韩非如此,他才倍加惋惜。
为何,韩王安没有像嬴政那样的一双眼睛?
“什么时候走?”张良尽可能平静地问。
“五日之后。”韩非算了算日子,那时正月二十,离张良的生辰只差十天,“今年的生辰,恐怕要你一个人过了。”
这本不是张良最忧心的,反正生辰每年都有,他只挂心今后要与韩非天各一方,许久不能见面。
“给我写信。”他闷闷不乐。
“你要好好吃饭,不能偏食。”
“给我写信。”
“睡觉冷了多盖一床棉被,别熬着不说话。”
“给我写信!”
韩非的眼眸漾开温柔,“......好,给你写信,每天都写。生辰那一日,还要送你一个贺礼。如何?”
得到答案之后的张良这才满意,“嗯。”
两人相拥着好半晌,张良突然想起什么,抬手摸上发间的玉簪,这东西本在之前摔断了,但这是韩非送他的第一个礼物,舍不得就这样扔了,便托了好些人找到一位巧匠,将将修复如故。
“可别再送发簪了,这一支足矣。”
韩非刮了刮他的鼻尖,宠溺道:“还知道挑了?”
张良偏了偏头,轻哼一声,“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两人相视一笑,半苦半甜,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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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梨花开得迟,待韩非离开那日,庭院的梨树上只冒了一些花骨朵,青涩宛如棉球。
韩非启程的前一日,做了两件事。
一者,将轩辕剑的其中一柄送与张良。他说:“子房,轩辕剑是上古神剑,若主人之一遭受意外,两柄剑都会出鞘悲鸣。你拿着,我们互相确保平安。”这话说完,他得了一只平安符。
二者,将西门厌的卖身契撕毁,还他自由。他说:“我知你有家室,也痛恨你曾辜负子房。但现下韩国极不太平,只能将他托付于你。请你在危难时刻,护他周全。”这话说话,他得了一句承诺。
红莲十分懂事,拉着她的白发少年见过韩非,说这个人虽然脾气怪异,却待她很好,让哥哥不要担心。
阿端送给韩非一只鸡蛋,说这只蛋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下的,专克野鬼小人,公子尽管拿着防身。
似乎一切都准备就绪,他存在与否并未有何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