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将开,席间近满,这等宴会歌舞弹唱,男女混坐,并无过分讲究,比起国宴和宫里办的正宴,要随意许多,年轻男女们都爱来玩,这也是认识新朋友的好地方。
高莹和颜韵一眼就看见坐在席间的晋王,晋王虽是皇子,但比外甥女宇文娥英也大不了几岁,此时正盘膝而坐,兴致勃勃与人交谈,浑无半点架子。
引起她们注意的,是与晋王交谈之人。
对方玄衣束髻,面容俊美,连一双桃花眼在黄昏明霞中,都漾着似笑非笑的波光。
颓唐若玉山将倾,郎朗如日月入怀,颜韵一直以为这等形容不过夸大其词,至亲眼所见,才知道世间真有风采如此出众的男人。
晋王原也算是年轻英俊一表人才,但在此人身旁,却顿时黯然失色不少。
“这是……何人?”
颜韵怔怔看了好一会儿,袖子被高莹轻轻扯一下,才回过神来。
高莹轻声道:“不知你是否听过解剑府之名,此人便是解剑府二府主,凤霄。”
颜韵倒抽了口气,也学高莹放轻声音:“原来是他啊!”
京城显贵,不同于乡野凡夫,连带她们这些女郎,也对解剑府和左月局都有所耳闻,只是这两个机构直接向皇帝皇后负责,职责在外人看来也显得神秘莫测,生人莫近。
凤霄不像崔不去那样深居简出,他也出席过公卿之宴,只不过颜韵一家刚从外地回调京城,从没见过凤霄本人而已。
高莹笑道:“凤郎君姿容出众,不怪你失态,我初见他时,没比你好多少,不过使君虽未有妇,却已有佳人垂青。听说兰陵公主对凤郎君青眼有加,想求天子赐婚。”
颜韵少女怀春,的确生出一丝绮念,但一听见兰陵公主的名头,她就立马歇了自己那份心思。
“此事当真?”
“我也是听说的……”
两名少女窃窃私语,晋王与凤霄那头,谈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题。
晋王的心胸毕竟不是闺中少女,不可能因为凤霄比他英俊就心生嫉妒,相反,他对这位天子心腹,还颇为客气。
“此番你们不仅智取且末城,还一举交好西突厥,带回突厥可汗,功劳匪浅,陛下大悦,正准备将你们的爵位和食邑都再往上提一等,想必不日便会有旨意,在此我先向凤侯道贺了。”
“多谢晋王吉言,当日我们在六工城时,偶遇一僧,名为玉秀,后来方知……”
凤霄轻声慢语,将玉秀的身份来历,如何乔装改扮,骗过众人,意图搅乱西突厥的事娓娓说来。
此时距离崔不去凤霄他们从西域回到京都,已过去半月有余。
突厥可汗也已经在被盛情款待之后,由天子另外委派人选护送回去,无须凤霄出马。
玉秀的事情,在他跟崔不去陛见时,也已经说得一清二楚,照理说,他根本没有必要再向晋王交代。
但凤霄还是亲自说了几句,晋王听得也很认真,没有丝毫不耐,更未面露愤恨,迁怒凤霄。
待他说完,晋王还歉然道:“从前我只知玉秀乃名门大派出身,兼之精通佛理,聪明过人,便将他留在身边以便垂询,没想到他居然还跟云海十三楼那等地方有干系,哎!此事我已向父亲母亲自陈过错,多亏你与崔侯力挽狂澜,否则,那玉秀还不知会酿成多大的祸端!”
他语气真挚,神情诚恳,以示自己绝对不会怀恨在心。
凤霄原想试探他是否早就知道玉秀的底细,见状就知道自己的试探落了空。
不管晋王是真不知情,还是知情不报,现在他已经撇得一干二净了。
凤霄摇着扇子,洒然道:“晋王心胸开阔,凤某钦服。”
晋王笑道:“凤侯谅解,我便放心了,其实你不该在这与我说话,还有一个人,正心心念念等着你来呢。”
凤霄讶然:“宇文县主?我与县主缘锵一面,从未说过话。”
晋王见他装糊涂,也就不再多说,手指点点他,失笑道:“陛下想撮合你们,五姐姐也愿意得很,偏偏你不愿意,罢了,这是你们自个儿的事,我不插手多嘴。”
凤霄嘴角扬起,正想说点什么,余光一瞥,却转了话锋,语气也带了几分轻快调笑。
“今日可真是群贤毕至,竟连平素难得一见的故人也来了!”
就在凤霄说出这句话时,坐在不远处的高莹与颜韵,也看见了这位在仆从带路下的新客人。
初夏时节,人人都换上薄衣罗裙,唯独此人,高领披风,如置寒秋。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