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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那你要不要喝点水?”她又问了声。
    可她还是没等到他开口,她沉默了几秒,又试探着说,“春萍姑姑做了点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他还是迟迟不说话,好像她当初在梦里见过的小哑巴。
    楚沅抿唇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魏昭灵,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真相,但是人不能一直活在幻想里,你可以逃避,但不能一直逃避。”
    可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像个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人偶。
    楚沅忽然有点生气,她站起来转身要走,衣袖却偏偏被勾住,她低眼一看,是他白皙的指节。
    他忽然开口,声音近乎沙哑:
    “楚沅。”
    第51章 心火终燎原&nbsp 那到底是她的心跳,还是他……
    内殿里一片寂寂, 躺在床榻上的年轻男人的面容看起来苍白又脆弱,纤长乌黑的睫毛半遮下来,在他眼下投出两片浅淡的影。
    即便楚沅已经重新在床沿坐下来, 他的手指也仍旧牵着她的衣袖, 好像忘了要松开。
    朱砂红的单袍衬得他的肌肤更加冷白,微敞的领口露出来白色的纱布, 纱布下的伤口晕出殷红的血液,他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是汗珠。
    楚沅从衣兜里掏了一张纸巾来替他擦了擦,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但总憋着也不好, 你要不都说出来, 说给我听,也许会好受很多。”
    可魏昭灵看着她, 却忽而轻声道,“那你呢?”
    “我什么?”楚沅一开始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爱哭,很多事也不愿对人讲。”他的话是如此直白, 那双眼睛也仍在注视着她,“那你, 又是怎么过来的?”
    从魇生花意外落入她的身体里那时候起, 她的人生就已经不受自己所控, 她被迫看清这个世界最为神秘未知的另一面, 从失去至亲, 到卷入杀人案, 她从一条人声鼎沸, 热闹喧嚣的阳关道慢慢走向另一条孤清寂冷的永夜路。
    可偏偏,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没心没肺。
    “你……扯到我身上干什么?”楚沅的神情变得有些不大自然,明明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表露到明面上的人, 更习惯了将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压着,但此刻她再抬眼看向他,她忽然又开口,“是个人都有难过的时候,以前我没什么人可以说,后来也就习惯了不说,我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我也挺不想他们再为我担心些什么,很多事,我也不好对他们讲,再说了,哭有什么用?除了在乎我的人,谁管我哭不哭的?”
    她抿了一下嘴唇,双手撑在膝盖上,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偏过头去没再看他,“但是如果你想听我的事,你可以跟我说你想听,我……愿意跟你讲的。”
    “这样有公平一点吗?”她摸了摸鼻子,问了声。
    魏昭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她,看她干净的眉眼,也看她卷曲的长发。
    “楚沅,”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恍惚,大约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有了这样想要将自己的心事剖开,说给另一个人听的冲动。
    “我以前在渝州牢狱里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活着从那里走出去,我一定要找到长姐,”
    他泛白的唇微动,叹息声透出几分迷惘渺远,“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我以为,她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我从未觉得身在牢狱,作为奴隶的那些年有多耻辱,但长姐却总要提醒我,她要我杀光那些曾经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的所有人,要我干干净净地去做一个淮阴魏家的儿子……”
    他忽然轻笑了两声,透着几分讥讽,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泛红,他认真地去看眼前的这个姑娘,“可悠悠众口,岂因杀戮便能永远封住?”
    “我是个什么人,我的这双手到底干净还是不干净,谁又不清楚呢?”
    他自嘲似的弯起眼睛,那眸底的光影便好似月亮落于湖面的粼波,冷淡凄清,“满手血腥的怪物做得久了,我竟还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个正常的人,我还以为我与长姐,仍能如寻常姐弟般,殊不知,这份血缘亲情在她眼中,原本就单薄如纸。”
    楚沅静静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心头也不禁涌起了些莫名的滋味。
    也许他们两个人终归还是有些相似的,在她父亲死后至今的这段岁月里,她常是孤独的,而魏昭灵在他那更为惨烈的人生里,走的那条路只会比她更为孤独难熬。
    那些过分扭曲血腥的经历,令他逐渐成长为一个再也无法对任何人敞开心扉的人,但唯有儿时的那段记忆,是被他藏在心底反复触摸的温暖。
    而在那世上,唯一同那段记忆有关的,就只剩下他的长姐——魏姒。
    魏姒的叛国,无异于在他眼前将他悉心保护了那么多年的,有关于“家”的记忆亲手粉碎。
    到头来,他还是孤身一人,活得像个怪物。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越发没有办法去面对那份真实的记忆,所以在巨大的痛苦中,他才精神失常,幻想出了一个从未叛国,只是恨他的长姐。
    楚沅一时感受良多,她也许什么也没来得及再去深想,在一种忽然的冲动作祟下,她俯身伸手抱住了他。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还能再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他,她靠在他的胸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因为她这忽然的举动而身体变得越发僵直。
    “魏昭灵,你的重生,就是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既然觉得难受,那以前所有不好的事,你都不要再去想了,就像我一样,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别再回头看。”她半垂着眼睛,轻轻地说。
    他们明明是生在不同时代的人,可有些际遇却偏偏要重合在一起,楚沅曾经以为魇生花带给她的只有噩梦,但此刻她却又很庆幸能够遇见他。
    糟糕的人生不会永远糟糕,活着永远比死了好,也许知道真相,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坏的事情,只有撕破那层假象,他才能够真的走出来。
    魏昭灵听着她的声音,那双眼睛从没离开过她的侧脸,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些因为避不开的真相而翻覆难止的心绪竟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好像有许多事忽然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于是温澜潮生,翻沸灼人,他鬼使神差的,忽而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楚沅,”
    他开口再唤她的名字,仿佛嗓音从未如此温柔过,他朝她笑,一双凤眼弯如月亮般,星子和波光都在他的眼瞳里。
    他只是这样轻轻地一笑,眼尾仍带着些未褪的薄红,宛如碎琼乱玉里悄然初绽的一抹春色,他只是看着她,便让她陷在他的那双眼睛里,神思晃荡,心跳迅疾。
    她忽然听见他问:“在顾家为了我那样拼命,值得吗?”
    “值得。”她仍然没回过神来,那张嘴的反应却还是很快,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
    “为什么?”
    她的脑子没转过弯,一时也想不出来更多,只是固执地强调,“就是值得。”
    那一瞬,楚沅又听见他笑。
    他的嗓音褪去了几分初醒来时的沙哑,多了些清冽,低低的,偏偏又莫名有些撩人。
    当他低首,那张无暇的面容离她越来越近,楚沅的睫毛止不住地颤啊颤,她也许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却纹丝未动,只是那么僵硬地,慢慢地看着他一点点靠近。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很轻很轻的呼吸拂面,好似燎原的火,令她的脸颊越发地灼烫。
    鼻尖最先相抵,楚沅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垂着眼睛去看他的唇。
    轻柔的风吹着绯红的纱幔微扬,她眼睫微动的刹那,他已经稍稍偏头,温软微凉的唇轻抵她的嘴唇。
    她几乎能听到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快,一声声,一阵阵,都好似敲打在鼓面上越发急促的鼓点,可此刻她却一时间分辨不出,
    那到底是她的心跳,亦或是他的。
    气息相缠的刹那,她忽然屏住呼吸,他唇上的温度明明是冰冰凉凉的,却偏偏烧得她的脸颊烫红不止。
    铜镜碎片碰撞的声音叮叮咚咚,这内殿里的轻纱轻柔曼舞,此般朦胧的光景,倒像是一场绮丽的幻梦。
    第52章 喜欢我多久&nbsp 为什么亲我?
    四月份的月考结束, 高二每个班级都开了家长会。
    简玉清的爷爷简春梧和他父亲都没有来,但他似乎也早习惯了这种事,只是简灵隽不在, 他还是难免叹气, “要是小叔叔在,他就直接当我家长了。”
    关于简灵隽的忽然消失, 简春梧好像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跟简玉清说简灵隽在国外有点事要做, 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连请假都是简春梧让人来请好的。
    楚沅也怀疑过简春梧到底是不是宣国人, 但他们简家怎么说都是好几百年的特殊能力世家, 简春梧那大半辈子的生活轨迹也全都有迹可循, 如果说他不是宣国人,那么他跟简灵隽之间是有什么交易也说不一定。
    这也只有被关在仙泽山地宫里的简灵隽自己最清楚了。
    家长会简家没人来, 但赵凭霜的父亲,传闻中京都赵家的家主,那位赵氏集团的董事长却来了。
    他算是京都的风云人物, 一举一动也都备受媒体关注。
    赵凭霜说,他是在春城有个项目要来看看, 顺便来参加学校参加她的家长会。
    “聂老先生, 好久不见。”
    楚沅从洗手间出来, 穿过走廊还没到教室门口, 就看见那个被簇拥着走出来的中年男人在门口站定, 对聂初文含笑点头。
    “赵先生, 咱们也是得有个□□年没见了, 你看着到还真没什么变化。”聂初文一见他,那张总是很严肃的面容不由露出了点笑意。
    “你爷爷奶奶跟我爸爸好像认识?”赵凭霜走到楚沅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赵松庭听见了赵凭霜的声音, 他回头,正好看见和赵凭霜站在一起的楚沅,他和善地笑了笑,“楚沅?”
    “赵叔叔你好。”楚沅走过去,朝他点点头,又问,“您跟我爷爷奶奶认识?”
    “算是旧相识了,”
    赵松庭才说了一句,那西装革履的秘书便凑过来提醒他时间,于是他站直身体,对着聂初文和涂月满说道,“我来一趟春城也不容易,后天晚上在景明酒店有个聚会,二老可一定要来,”
    说着,他又看向楚沅,“你也一起过来吧。”
    他说完这番话,也没再多停留,让秘书将请柬递给聂初文,便打着电话匆匆离开了。
    “你爸这忙得脚不沾地的,居然还能来家长会,哪像我爸……”简玉清看赵松庭离开了,才凑过来感叹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来家长会。”赵凭霜静静地看着她父亲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她柳眉微蹙,面露疑惑。
    她父亲总是很忙,成为赵家的家主之后就更加的忙,除了要管理赵家的企业,他还担着世家之首的责任,要处理的事情就更多。
    不要说是她,就连她的两个哥哥,学校的家长会她父亲也从来没去过。
    但偏偏这一次,他却是一反常态。
    这很不像他。
    今天从早上开始就在下雨,雨丝细密,天色也雾蒙蒙的,透着暗青色,楚沅撑着伞和老两口走出校门,坐上公交车回到家她才问,“老聂头,你跟那个赵叔叔是怎么认识的?”
    “大概□□年前吧,如果不是他,我的一条腿怕是都要保不住了。”聂初文提起往事,便不由叹了口气。
    他是每年都要去一次新阳望仙镇的,但涂月满那时候身体不比现在,所以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去。
    那年他坐得那辆客车出了事,车子翻到公路底下去,他的右腿被压在车门里压了很久才等来救援。
    医院原本说是要截肢的,但那天晚上,一个年轻男人却推开了他病房的门,并使用特殊能力治好了他的腿伤。
    那个人就是赵松庭。
    赵家是五大世家之首,肩负着维护这个世界普通人与特殊能力者之间的平衡的责任,更是世家中的表率,而自一千多年前异能初显之时起,就总有一些心术不正的,散乱在世界各地的特殊能力者为了获取更加强大的力量,而选择剥夺其他特殊能力者的异能。
    有的是血腥致命的剥夺,不但剥夺异能,还要剥夺性命,这样才能确保夺来的异能再也没有回到原有者身上的可能。
    但这种方法很少会有人使用,因为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大多也和普通人一样拥有复杂的社会关系,失踪还是死亡,都会引起一些外界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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