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隆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冷挂光,他咬牙切齿,脸色暗沉,压在桌案上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怒道:
“好狡猾的蛮子,先前我得到消息,蛮兵兵分三路,分别从铭峥,鄱岩,邢北关三个关口进攻,我们没办法抽调人手,本以为铭峥驻军虽少,但不至于撑不住一个月,没想到这才十天,十天铭峥就已告破!”
言及此处,他又长叹一声,声音中隐有两分哀戚之感,言道:
“蛮族好手段,好手段啊!那个博卡族的王女,是个对手。”
杨近看着手里的急报,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他咬了咬牙,又追问北辰隆:
“那铭峥的兵呢?总不至于五万兵马,全军覆没吧?”
北辰隆摇了摇头,叹息道:
“没有全军覆没,余下约两万兵马,正朝邢北关撤退,蛮族派了八万兵马冲击铭峥,他们守不住也不意外。”
杨近闻言,到底是松了一口气,人没死光,多活一个都是好的,关口没了还能设法再夺回来,只是那些居住在铭峥关口的寻常百姓就遭了难了。
北辰隆当然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他将拳头攥紧,恨声说道:
“蛮子这一次是来真的,他们想打到我弃守邢北关,从而霸占我北境的土地,但我北辰隆,又岂会那么容易就被打败!”
他领兵驻守北境已有三十年,北境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可以说都是在他的庇护之下生长起来的,他对北境的了解远非蛮族所能敌,蛮兵要想彻底击垮他,夺取这片土地的统御权,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杨近也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两分颓然之色,无奈地说道:
“但愿这些蛮子能知难而退,早些退兵,也免去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死伤,他们自己的子民流淌了那么多的鲜血,在这片土地上牺牲了那么多的性命,他们难道都不会感到痛惜吗?”
北辰隆对杨近如此之言嗤之以鼻,他冷哼一声,驳斥道:
“那一群冷血无情的蛮子,你希望他们学会体恤百姓?他们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野兽!就算把他们打痛了,他们也不会吸取教训!”
北辰隆话音刚落,城楼上便又起了号角声,蛮兵再一次举兵攻城,他们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体力无穷无尽,让北辰隆感觉非常压抑焦躁,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再一次号召关内将士,开关迎敌。
当北辰隆第三十七次击退蛮兵之后,蛮兵队伍后退十里,难得休憩了整整两日,北辰隆心中稍安,邢北关的将士也好像看到了希望,一个个变得振奋起来,蛮兵已经显出些许疲态,只要他们继续坚守,一定能守到蛮兵彻底退兵的那一日。
北辰隆站在邢北关的城楼上,眼里露出深思之意,心里思量着,要如何破除蛮族的攻势。
邢北关内的资源在飞速消耗,北辰隆相信,蛮族的耗损不会比邢北关小,他们每日的消耗只会更多,蛮族的粮食多半也不能支撑他们如此不计损耗地攻城,作为游牧之民的他们,又不能将牛羊赶到战场上来,所以他们身后一定源源不断地有供给输入。
如果切断蛮兵的供给,能否彻底将他们打回原形?
但,如何确定蛮兵供给的具体方位也是一道难题,像这样机密的情报,派出寻常的斥候根本没有办法探查清楚,只会白白送命而已。故而这能派出的人选,也不能草率决定。
北辰隆思虑无果,缓步从城楼上走下来,他刚准备回营帐去,忽然有个传令兵来报说有宦官从京城来,此刻已在营地外边厚着,并带了一道圣旨,点名要让北辰隆接旨。
北辰隆眉头紧锁,心里隐隐有两分不安,他冷着脸跟在传令兵身后,来到军营门口接待了从京城传令而来的宦官,在那宦官一声唱喝“大将军北辰隆接旨”之后,北辰隆无奈地单膝跪地听旨。
那宦官拿了腔调,装模作样地摆了架势,摊开手中明黄|色的卷册,拖着公鸭般的嗓子高声唱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边境苦寒,大将军北辰隆戍边不易,近日关外形势莫测,特召北辰将军与五皇子北辰博即刻返京述职,商议对策,另,转提郭文成郭将军任临时三军之将,钦此!”
宦官说到一半,北辰隆脑子里便嗡嗡作响,待他完全念完整张圣旨上的内容,北辰隆感觉自己整个人几乎炸裂开来。
皇帝这是在将他当傻子,圣旨里的意思,明明白白就是要削他的权,说让他回京述职,谁不知道那皇帝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一旦他回去,只要一只脚踏进京城,就必定会被皇帝派人抓起来,即便不立即杀他,也一定会将他软禁。
北辰隆心中冷笑,他猛地抬头,怒视那传信的宦官,那嗜血而凶戾的眼神直将宦官吓了一跳,但他自认为有皇帝的御令在身,北辰隆实在不敢拿他如何,便肃整了脸色,对北辰隆说道:
“北辰将军,还请接旨。”
北辰隆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之意,他为北境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皇帝一句话就想卸了他的兵权。
君待我不仁,何故还叫我待之有义?
“北辰隆领旨谢恩!”
他双手摊开举过头顶,从那宦官手中接过皇帝的圣旨,站起身,眼里藏着一抹冷芒,随后在起身之时,对身后两名卫兵说道:
“公公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你们送公公下去休息。”
言罢,他又转头看向那名宦官,好言劝道:
“眼下战事紧急,军中纷乱,公公还是莫要乱走的好,以免被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一刀砍了。”
最后两个字,北辰隆刻意抬高了语调,叫那宦官浑身一颤,他脑袋有些木讷,还没明白北辰隆先前那句话的意思,就愣愣怔怔地跟着卫兵下去,毫无疑问被软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