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嫤娘醒来时,已经是枕畔空空。
屋子外头隐约响起了孩童依依呀呀说话的声音和妇人们的笑声……
嫤娘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就弯了起来。
她唤了人进来,又就着侍女们的服侍,起身洗漱了。
一走出内室,她就看到母亲夏大夫人抱着女儿珍宝儿正站在东屋里。
珍宝儿一看到嫤娘,先是一怔,然后就笑了起来,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下子就眯得弯弯的,唇边还露出了两点浅浅的梨涡。
“娘娘,娘娘……”珍宝儿在夏大夫人的怀里直蹬腿儿,朝着母亲伸出了小手。
嫤娘上前将女儿抱在了怀里。
一个月不见,夏大夫人可把珍宝儿照顾得极好……嫤娘掂量着女儿的重量,感觉似乎又沉了些?
“娘,我不在的时候,可苦了您!”嫤娘抱着女儿,朝母亲夏大夫人说道,“瞧着珍宝儿像是又重了些……”
夏大夫人打量着女儿,却道,“这一个多月来,你在那一头……被忙坏了吧?我瞧着你又瘦了些!这次你那大嫂子……哎,说起来,她也是个没有福气的人!嫁进这样好的人家里,夫君和气,公婆又疼爱她,她也生养了那样几个争气的儿子,怎么就……”
嫤娘默然。
夏大夫人伤感了一会子,又问,“那殷郎叡郎和尉郎他们几个可还好?青娘生下的那个小五郎,如今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回那边府上去看看你叔叔婶娘?可曾给你老安人扫了墓……”
嫤娘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娘儿俩说了一番家务事……夏大夫人问清了京中亲戚们的近况,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母女二人说完了,再低头一看,珍宝儿竟然已经依偎在嫤娘的怀里睡着了。
看着怀里小闺女微鼓肥嫩的红润面颊,嫤娘爱得不行,连忙低下头,在女儿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夏大夫人笑着摇摇头,“这妮子啊,性子脾气和你一模一样儿!乖巧是极乖巧的,听哄又听劝……就是肚子里的主意太正了,面上永远是笑嘻嘻的,可她心里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没人拗得过她……”
嫤娘莞尔一笑。
和母亲聊了一会子的天,她又召来了管事娘子们,将府里的家务事又理了一遍。
其间珍宝儿睡了一觉又醒了过来,夏大夫人怕她吵了嫤娘理事,想带她走,奈何珍宝儿却并不愿意。嫤娘也不以为意……毕竟她也已经好些天没能好好亲近女儿了。
如今已临近年关,几天前她在汴京田府时,要打理各府年礼,预备过年的器具和物件,以及柴米油盐、人情往来等等。现在回了瀼州,她就得再依葫芦画瓢似的,再忙一次。
不过好在众管事娘子们也是身经百战的,且嫤娘自个儿也一向都没把家务事当成一件很难的事情去做……事情既多且杂,分给下面的人去做就是。尽了本分做得好的,年底自然有嘉奖;偷懒、推卸责任的,田府向来以军法治家,惩戒可不轻……所以管事娘子们个个都是精神抖擞的。
安排完了家务事,嫤娘抓紧时间抱着珍宝儿歇了个午觉,醒来以后又传了外院的平娘子过来,问清了她不在的这些天,府里可有什么事。
平娘子领着外院的管事娘子们又一五一十地向她回话……
直到天气渐沉了,有婆子来报,说郎君与铎郎已经到了外院,呆会子就回来了,嫤娘这才摒退了平娘子等人,又急命人摆饭,准备茶水热水等等。
不多时,田骁与铎郎果然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珍宝儿一见到父亲就笑眯了眼,伸出两手要抱……可转头又看到了铎郎,眼睛又是一亮,一边咯咯直笑,一边朝着铎郎也伸出了手。
铎郎也喜欢自家粉嫩嫩的小妹妹,也伸了手,想去抱她。
嫤娘嗔怪道,“也不瞧瞧你那身泥!快去你屋里换了衣裳过来……”说着,她从田骁怀里抱过了珍宝儿,也催着田骁赶紧去换衣裳洗手。
铎郎朝珍宝儿挥挥手,跑着回去了。
田骁也笑笑,去内室换了衣裳又出来。因见夏大夫人不在,便又指了春红去请。
不多时,夏大夫人果然也过来了,身后还跟着铎郎。
炕桌上已经摆满了可口的饭菜,有田骁爱吃的烧鸡,也有嫤娘爱吃的鱼……
一家五口人一块儿坐在炕床上,夏大夫人为了照顾珍宝儿,和铎郎一块儿坐在了炕床的最里边儿,田骁和嫤娘便坐在炕床的两边儿,众人一块儿吃饭。
珍宝儿已经满了一岁,能吃些蛋羹、熬得烂烂的肉粥和米汤之类的。
铎郎笨拙地拿着勺子喂妹妹一会儿吃蛋羹,一会儿喝米汤的;夏大夫人则拿着手帕子,不住地一会儿嘱咐铎郎慢些,勺子里头的蛋羹和米汤不能放太多,免得呛到了珍宝儿,还一边拿着手帕子替珍宝儿擦拭下巴……
嫤娘与田骁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双机灵可爱的小儿女各耍各的宝,又有长辈慈爱照拂,忍不住相视一笑。
田骁凝视着妻子……
想也知道,汴京府里的大嫂子没了,母亲田夫人所受的打击肯定不小。那么,大嫂子的后事……不消说定是嫤娘一手操办。再依着嫤娘的性子,如今已经到了年节下的,她肯定不会再让母亲操劳,定会先忙完了汴京府中的年节礼等事宜之后,才会赶回瀼州!
虽然妻子确实是个能干人儿,可也不能因为她能干,就这般来回奔波折腾啊……
只希望忙完了这一切以后,能让她好好歇歇。
见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双儿女,还嘴角含笑……
田骁笑笑,眼中柔情万千。
他挟了块酱羊腿肉,堆在了她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