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郡主浑浑噩噩的,与母亲魏王妃一块儿,被“请”到了朱淑仪的寝宫里。
朱淑仪已经急命亲信出了宫去寻她的娘家嫂子,传了消息儿,让她嫂子速去五华庵请来了贞华师太与贞林师太几位年纪大又刻板的姑子进宫。
跟着,朱淑仪又郑重许诺了几位姑子,只要她们能好好渡化长清郡主,那她便布施重金给五华庵,且再去官家那里求副抄经的墨宝过来,到时候刻了石碑立在庵堂里,让五华庵流芳百世,盛名远扬!
姑子们一听,觉得既能收受钱财维系庵堂,还能求得天子真迹以让五华庵流芳百世?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便忙不迭地先应了下来。
结果几个姑子们才信心满满地凑到了长清郡主跟前,就劈头盖脸地捱了一顿骂。
那几个姑子又灰溜溜地出了宫,临走的时候,姑子们只和朱淑仪说,教明日把郡主送回郡主府去,她们回去好生准备一番,明儿也直接上郡主府去“侍候”长清郡主。
朱淑仪在官家和李德妃面前打了包票,又一心为了女儿和靖公主的前程着想,只得硬着头皮,再三嘱咐姑子们,可一定要把长清郡主教导得乖乖地啊!
姑子们自然是连连点头。
魏王妃倒还好,毕竟那么大一座魏王府在那儿,府里的妾侍们要打理,魏王府的世子和小郡主等也不能失了她的照拂,所以魏王妃只是色厉内茬又指桑骂槐地说了朱淑仪几句,这才匆匆赶回了魏王府。
这下子,长清郡主可是真正明白过来,自己被软禁了!
气愤交加的她开始歇斯底里地摔砸屋里的东西……饶是朱淑仪心疼无比,却念在自己出头替田家和官家解决了这样大的一件麻烦事儿之后,田夏氏会看在自己的份上,能好好游说柴家一番,也希望官家和李德妃看中自己,将来能替和靖做主……
于是,朱淑仪一夜没睡,就守着长清郡主。她要砸东西自让她砸去,只要她人没事就好!
好不容易捱到了第二日天亮,朱淑仪匆匆去向李德妃晨昏定省,然后又请来了旨意,命内侍省的人护送长清郡主去了新建成的郡主府,因为怕出意外,又命自己的心腹宫婢也跟去了郡主府……
内侍省的首领太监前一日才因为田府的马桶不合长清郡主的心意,被李德妃好生训斥了一顿,早对长清郡主满怀怨忿,当下便不怎么客气地让小太监们把闹了一整夜的长清郡主给“请”上了马车,又急急地去了郡主府。
这时,五华庵的姑子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其实从花嫁那日开始,长清郡主就一直在闹腾,没有好好用过饭,也不曾好好休息过,再加上极度的愤怒……这时候的她,已经成了强弩之弓。
见这郡主府虽然休憩得极富丽堂皇,可在府里走动的,居然都是姑子?再仔细一看,那些年少的、年老的姑子们,居然还都是在她身边服侍的仆妇与侍女们!只见这些人穿着不合时宜的素色灰布衫子,头上身上一律首饰也无,人人表情麻木,眼神呆滞,似乎就连动作……也变得迟缓了起来。
长清郡主惊怒交加!
这可不是她想像中的束发修行啊!
束发修行,那是对着外头的人说起的;关上了府门,谁敢来管她是不是真的束了发、修不修行的?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姑子是怎么回事?
“明月!微星!你们这是做什么?快,给我把这些恶人赶出去!”长清郡主沙哑着嗓子怒吼道。
可一向听她话的几个婢女却只是低着头,一声也不吭的。
长清郡主不禁怒从中来,直接举起了拳头,便朝着身边的姑子乱打了起来!
但是,围在她身边的,都是些膘肥体壮的姑子。长清郡主已经连接几日不曾好好休息过,纵然是凭着满腔的怒火打了身旁的姑子几下,可人家压根就没当成一回事儿。
那几个姑子也不恼,却开始一边捻起了缠绕在腕间的念珠,一边低声诵经。
一个人的声音,嗡嗡低沉……
而数人,十数人,数十人都跟着那些姑子们念了起来!那些个噪音,简直能教人疯魔!
长清郡主一呆,“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她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被侍女们给扶到了屋里来的。
等她清醒过来了,却见这里并不是她在魏王府那样,屋里有无数件精致的摆饰和玩意儿,也没有成群的侍女和婆子在跟前服侍;相反,这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不但一点装饰物件也无,就连床上的被褥床单也是麻布的?墙上虽挂了一幅字,可冷眼看着,却是一幅佛经?且字还是歪歪斜斜的!
长清一时火起,将屋里看不顺眼的东西统统又砸了一遍……
屋里屋外始终安安静静的,不管她怎么闹腾,也始终无人理会她。长清气苦,趴在桌上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进来了。
长清郡主抬头一看,来人是她的贴身侍女明月。
“郡主快不要闹了,”明月低声说道,“……您这是何必呢?这会子大伙儿都在气头上,您还是消停罢!免得这边惹怒了官家,那边也得罪了郡马……”
长清郡主泣道,“成日里叫我忍这个、忍那个的!谁来忍我?我究竟哪里错了?哪里错了?”
她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问明月道,“大郎在哪儿?他可曾知道……我受尽了委屈?”
明月低下了头。
一直到哭到累得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的时候,长清郡主才有气无力地伏在案上,喃喃说道,“他是不知道……他不知道我为了他,受了这话多的委屈……以后他知道了,会心疼我的,会的……一定会的……”
侍女微叹了一口气,不再劝说,转身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