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嫤娘惦记着头一天张氏遣了人过来和她说,要和她一块儿去逛集市,所以当她给耶律隆绪授完了课以后,便早早回来了。
刚回到院子里,嫤娘吃了杯茶,稍事休息,韩府就来了人,说她家夫人一刻钟以后会坐着马车去燕子楼,请丁氏芙妲大人也去,她们就在燕子楼碰面可好。
燕子楼?
如果嫤娘没有猜错,这燕子楼应该是大宋皇城司的产业,她当然没有意见。
打发走那奴仆,嫤娘又稍了一会儿,换了件衣裳,又等田骁也重新穿上了男仆的衣裳、夫妻俩这才带上了常平和武嬷嬷,“租”了一辆马车,离了西附宫,往集市上的燕子楼而去。
到了燕子楼,已经有韩府的仆从等在那儿,见了嫤娘,连忙迎了她往楼上走,进入了一间雅室。
张氏穿着簇新的华服,坐在雅间里,身旁还有两个侍女陪着……看起来,张氏很不自然,也有些不自在。
见嫤娘缓步走入雅室,张氏竟有些惊喜,连忙站起身,朝她迎了过来。
“咳咳!”旁边有个华服侍女突然咳嗽了几声。
张氏面上的喜色一僵。
“妹,妹妹……”一时之间,张氏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嫤娘打量了一番站在雅室里的那两个华服侍女。
那两个女子身材高挑,有些健壮,看起来并不年轻了,脑后梳着辫子,身上穿着典型的、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辽人服饰……只是,一个女子在腰间系了块红巾子,另一个女子在腰间系的则绿巾子,瞧这打扮,倒像是大京富贵人家里有头有脸的侍女或是嬷嬷之类的。
嫤娘微微一笑,上前拉住了张氏的手,温厚可亲地说道,“妹妹来迟了,让姐姐久等,这是我的不是……姐姐快坐下,呆会子让我以茶代酒,好生向姐姐赔罪。”
张氏连忙摆手,“不,不……其实我……”
只是,她一语未了,旁边的红巾侍女就又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夸张。
嫤娘看了看那两个侍女,吩咐武嬷嬷道,“嬷嬷,韩家嫂嫂的侍女火气有些大,伤了喉咙,烦嬷嬷带了她两个下去,找小二要两碗凉汤子喝……”
“不必了……”那红巾侍女直接就回应了嫤娘。
嫤娘没有理会这红巾侍女,只是交代武嬷嬷,“……你去找了掌柜的,报上我丁氏芙妲的名头,快教掌柜过来服侍!”
说完,她才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那红巾侍女与绿巾侍女。
嫤娘出身清贵,品貌皆佳。自嫁与田骁之后,合府上下都对她心服口服。对内,她是说一不二的当家夫人;对外,她可是三军主母。当她想要尽敛锋芒时,她就是一位温柔可亲的邻家姐姐;可一旦端起架子来,当家主母的气势顿显!
也不知怎么的,那俩侍女被这位女官大人的视线这么冷冷地一扫,似乎觉得心里被系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令人瞬间有些呼吸不顺!且这雅室里的空气也突然一滞,莫名其妙地,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而且她俩的手和脚……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些冷冰冰的,不但有些还不听使唤了,而且还微微颤抖了起来。
武嬷嬷走到了那俩侍女的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位老姐姐,既然是主子的恩典,二位就随我一块儿向主子谢了恩,下去领赏去吧?”
说着,武嬷嬷便轻轻地推了一把那俩侍女的后背。
那俩侍女像中了邪似的,喘着粗气朝嫤娘行了一礼,然后被武嬷嬷“押”着,出了雅室。
待武嬷嬷反手拉上了雅室的门,屋里只剩下了嫤娘与张氏二人,张氏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心口,解释道,“她俩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听说我今儿要出来,怕我丢人现眼,故此让她俩跟着……”
嫤娘看着张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张氏又不安地扯了扯自己身上并不十分合身的辽式胡衣,说道,“老夫人说,让我出来买些胡服成衣,可我,总穿不惯这胡装……妹妹,咱们俩一般儿身材,可你却穿得这样好看。”
嫤娘想了想,笑问,“韩大人喜欢看你穿汉服?”
张氏瞬间涨红了脸。
“后院里统共就只我们几个,大伙儿又都是汉人,不穿汉服又能穿什么?”她懦懦地说道。
这话匣子一打开,再加上雅室里又只有张氏和嫤娘两个,张氏彻底放开了,无奈地说道,“他确是喜欢看我们穿汉服,只是……老夫人不喜欢,总说我们是狐媚,娇滴滴的,比大京贵女们还娇……可我们能有什么法子?生来就不高,怎么吃也吃不胖……”
看来,韩府婆媳之间的相处果然有问题。
那么张氏无法融入大京贵圈,固然张氏自己有问题,恐怕也跟韩母的强势有关系。
古往今来,朝庭一直在提倡以孝治国、孝行天下……可千百年来,婆媳之间的相处一向是大禁忌。可不是每个婆婆都像嫤娘的婆母田夫人那么疼爱儿媳的!
张氏又向往地说了一声,“我现在啊,就盼着有一天能逃出府去……妹妹,不瞒你说,我还是想求你帮一帮我,当然不是现在……你不是说,皇上答应了你,让你给他当五年的先生?到时候期满以后,皇上就会恩准了你,派人送你回国?”
嫤娘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果然,张氏继续说道,“如今我已经开始慢慢存些私房,再用这五年的时间来慢慢经营,我准备找机会在大京不起眼的地方买个小院子,到时候,我想请你带我离开韩府……只要我离了韩府,我,我就能真正重新开始了……”
看着张氏那充满希冀的眼神,嫤娘有些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