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其实众人也无事可做。只因为昨儿大伙都守了夜,所以都去补觉去了。
下午,定州城中的文武官夫人们过来向嫤娘请安,军中将领也结伴前来向田重进与田骁拜年……
嫤娘少不得命人备下了筵席,田府中人分开宴请男宾女客。
初二,嫤娘抽了个空,带了叙郎却街上逛了一圈儿回来。
如她所料。
军士们手里有了钱、又有了假期,就都拿着钱进城逛街了。定州城内瞬间就变得热闹喧哗了起来!百姓们沿着街道摆起了小摊儿,以卖吃食为多。有点儿本钱的,卖的是卤猪下水、汤馄饨这样的。
实在穷苦无依的,便去外头采了野菜野菌子回来……有个心思活泛的小贬,先花上二文钱买了一份卤猪下水回来,再自己加工加工,将那卤猪下水剁得碎碎的,混上自己采回来的野菜、又混了面粉和水,揉成了面饼,再架了个铁架,生火烤熟了,倒也焦脆可口。
叙郎好奇,买了一个野菜饼回来试试……
哟,一文钱好大一个啊!
嫤娘让嬷嬷将那野菜饼撕开,三四个人分着吃了,都说味道不错。嫤娘自己也尝了一口,滋味确实还成,卤猪下水还是有点儿腥,但野菜的香气却很好的遮住了猪下水的腥气;而猪下水的油脂也很好为这面饼提了鲜,倒也互补。
这小贩心思活络,做出来的饼子薄,所以看着很大一个,其实也不费面团……
很快,他做出来的野菜饼就被抢售一空!
又有些连面粉也买不起的流浪汉也看到了商机!他们连忙跑到城外去采来了野菜,两文一大把地卖给这个做饼的小贩,还有人去城外捡了柴火过来,也卖与这小贩……
这小贩手里拿着方才卖饼的钱,毫不吝啬地买下了野菜和柴火,开始重新做饼。
就这样,有本钱做点儿小买卖的,赶紧趁着军士们有钱、又有假期的时候赚点儿小钱;没有本钱的,就在街上来回穿梭,哪怕是现做些小工,帮着洗碗、跑腿儿什么的,也能赚上一点点的零钱,得以裹腹。
再加上守备夫人告诉过大家,会在城中安排布粥,布粥会持续三日,百姓们得到了暂时的安定,人人面上都带着笑容。
嫤娘带着叙郎在街上转了一圈,也买了好些吃食回来,最后嬷嬷们都拎不动了……几个出来玩的瀼州子弟兵认出了自家主母,连忙帮着嬷嬷们把大包小包的东西给扛回了帅府。
嫤娘便又笑眯眯地塞了几个各装了几十文钱的荷包递给他们,兵士们高兴坏了,接过了红包就跪在地上给嫤娘磕头拜年,然后抓着荷包就跑去买好吃的去了……
回到帅府,想着采买回来的吃食也多,嫤娘索性就让嬷嬷们别开伙做饭了,直接把买回来的吃食该热热的就热热……
晚饭时分,田家的男人们看着桌上的吃食,都有些吃惊。
叙郎叽叽喳喳地说起了今天和孃孃出去逛街时看到的景况,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家主田重进起了筷。
众儿郎们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大吃特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因城中流民也来自五湖四海,大多数都是因为战乱的关系,不得不暂时进城避难,而后被困于城中。所以嫤娘采买回来的这些吃食,几乎融合了各地风味、又因地制宜地用了本地野菜等等……不能说味道非常好,但偶尔吃吃还是很好吃的。
野菜饼、卤猪下水、烤肉串儿、汤馄饨……
铎郎吃得唏哩呼噜的,吃饱以后接过嬷嬷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嘴,说道,“……还不如我娘整的烧鸡好吃!”
众人哈哈大笑。
嫤娘又好笑又好气地戳了戳儿子的额角。
“爹,城中无事,明儿我带嫤娘出城去转转。”田骁说道。
嫤娘瞪大了眼睛。
田重进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铎郎欢呼道,“……爹,咱们去哪儿玩啊?”
“有你什么事儿?”田骁皱眉。
铎郎语塞……
有对太过于恩爱的父母也不好,明明自己就是他们亲生的,却又像个多余的!
殷郎拉了拉铎郎的衣角,朝他使了个安慰的眼色;叡郎也朝弟弟叙郎使了个眼色,叙郎立刻嚷道,“三哥说话不算数!”
“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你个豆丁,大年初一不兴乱讲话的……”田铎不高兴地说道。
“三哥说了要教我猿臂长拳的,拖了大半年也没教!”叙郎嚷嚷道,“还有,上回你和二哥比试的时候输了,你还说定要赢过了二哥去……后来呢?还不是一直没比了!”
田铎涨红了脸,“……那还不是,大年初一不兴动手……”
“嗯,那从初三开始,大比武!赢了头筹的人,我许他一个十夫长。”田重进突然来了一句。
儿郎们一滞。
堂屋里顿时爆发出了热闹的欢呼声音!
“祖翁所言,可当真?”
“自然当真!”
“祖翁!叙郎也能比武吗?”
“问你孃孃去。”
“我要当十夫长!”田铎嗷嗷乱叫。
殷郎抱臂微笑,“长幼有序。”
“后来者居上!”叡郎也不甘示弱。
嫤娘先是有些吃惊田骁突然冒出了要带她出去玩的话语,看着儿子的表现,又觉得有些内疚;结果听了公爹的话以后,再看看自家儿郎们,只见个个都英武俊朗!
殷郎儒雅、却沉稳可靠;叡郎是个顾全大局的,懂得礼让,性格又谦逊。
而自家儿子田铎,则是个面上看着俊美无害,实则内里奸诈狡滑的,但若要论资历,他恐怕是田家第三代当中第一个混迹沙场的……要论脑瓜子,估计殷郎和叡郎加在一块儿都不是他的对手。
“孃孃,叙郎也能参加比武么?”叙郎朝着嫤娘扑了过来,伏在她腿上问。
嫤娘笑道,“孃孃要跟着你叔叔出门去……孃孃不在家,要是你也去比武了,那谁来管着你这几个哥哥们?”
叙郎一怔。
“等你以后再大些,功夫练得再好些,参加比武也不迟。”嫤娘说道。
叙郎有点儿蔫蔫的。
嫤娘又道,“孃孃不在家,你好生看着你哥哥们,谁夜里不洗面不洗脚就上床睡了,谁偷酒吃,谁捣乱做了坏事……你都记着,等孃孃回来了再收拾他们!”
叙郎顿时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众人都不怀好意地看向了田铎。
田铎搔搔头,讪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