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槿专注于诗文,李桓重策论,荣真则是什么都看一些,他不用想着考科举,治理国家更不需要他。
尤其荣真体弱,杨贤更是各处都小心着,平时几个孩子留宿都是让李桓和荣真睡在床上,而杨槿如果非要和他们挤在一处,只有打地铺的命运了。
想起那时候的荣真,让杨贤不得不叹息。
荣真是荣家老二,虽是嫡出,但根本不用在乎继承荣家的问题,加上性格淡薄,几岁的时候就曾与自己探讨过,若是隐于山林自给自足是不是会更加快乐,这样小孩子根本不回去思索的问题。
杨贤相信三岁看老,荣真如今在朝堂之上步步算计,绝对不会是出于他的本心。
陈展站在门口,看到杨贤的轿子落下,深深一鞠躬,“丞相大人。”
杨贤眯起眼,这官家的面相令他十分眼熟。
陈展却没说什么,毕竟就算被杨贤认出来也不会怎样,这位好心的丞相大人是不会把他的身份公之于众的。
他抬起手,做出请的姿势,“公爷已经久等了。”
杨贤点头,跟着陈展一路走进去。
荣国府的陈设和当年无二,若不是墙壁的边缘还有些焦黑痕迹,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这里曾经被人纵过火。
荣真为了复原这里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荣真坐在大堂中间,看到陈展引着杨贤往自己这边走,马上站了起来。
没等到小杨大人,倒是把老杨大人等了来。
杨贤走进来,和荣真两个相对作揖。
“老师。”荣真道,他还是愿意这样称呼杨贤。
“你坐吧,伤可好些了?”杨贤问。
荣真低下眼看了看,又摇头,“好多了。”
“我从府里带了些药材。”杨贤看荣真刚要张口又道,“我知道,你们荣国府什么样的珍稀药材没有,但是你就收着吧。”
荣真再次点头,他乖巧地和当年聆听杨贤教诲的时候一样。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正事和你说的。”杨贤从袖子里掏出张纸,“我和刑部的人两班倒,这是审了小半个月他们才透了一点口风。”
荣真眯起眼,这也就是杨贤不主张上大刑,不然哪用的了这么些时间。
“但是他们所供的事却并没有些用处,”杨贤顿了一下,“尤其是对你。”
荣真疑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两钱教的余孽,”杨贤道,“领头的,刺伤你的那个正好是他们副教主,许俢。”
荣真眨眨眼,当时云苍做得那么干净,竟然还是让他逃了?
“一说你剿匪不力,二是,”杨贤看着荣真,眼神里都是担忧,“他们说这次计划是你指示的。”
“什么?”荣真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中,他心里觉得这刺客可能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皇上,一切都是朝着自己的,刺不死自己,那就盖个大帽子压死自己。
“你放心,你这伤重成这样,就算他这么说,也没人会相信。”
是没人会相信,但不论是太后还是皇上,这回都会起戒心了。
在多疑的人的眼里,除非荣真现在是咽了气,不然永远都无法相信。
“至于真相是什么,我还会继续查下去。”杨贤放缓语气,希望这样能安慰道荣真。
荣真却笑了下,“老师不必为我烦心,他若是这样讲,就把这口供呈上去,圣上自有分断。”
“你……”
“老师,两钱教你也明白的,他们就是一群血热凑在一起的流民,若不是有那个许俢根本就是乌合之众,”荣真低下头,看了会自己的拇指,“而那个许俢,心机深沉,我不觉得谁能控制得住他。”
杨贤叹口气,“你说的没错,这些日子审他,我也深为他的想法所震撼,他的心思是好的,但是用错了地方啊。”
荣真看着杨贤那忧国忧民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国家明明都烂到骨子里了。
太后和皇上争权,又有皇亲预备着起兵,朝廷上站着的没几个明白人,明白的那几个又都趁着乱世再捞一把逃命的钱,只有杨贤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希望的想让这个废泥一样的国家重新伫立起来。
木樨走进来,小托盘里装着两杯茶,他朝杨贤低头,呈上茶水。
杨贤看他笑了笑,“木樨这长得和杨槿已经一般高了。”
木樨听了这话眯着眼笑了一下。
木樨虽不是杨贤正式的弟子,但一直都站在荣真后面,偶尔瞌睡,但也把杨贤的学问听了大半进去,就能算半个弟子了。
“你一直照顾荣真,辛苦了。”
木樨连忙摇头。
“退下去吧。”荣真同木樨说,“我和老师还要谈些事情。”
木樨又点头,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杨贤看着木樨一副不经世事的模样,又是叹气,“荣真,你总该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荣真一愣,杨贤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又知道了什么?
他心里一阵打鼓,猜测着自己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杨贤手里。
而杨贤,荣真转了个脸看杨贤,看到他那眼角蔓延着的皱纹,一时百感交集,这是他的老师啊。
不论学生怎样犯错,他都会原谅的那个老师啊。